第七章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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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他絕不去打共産黨,也不願意替共産黨打國民黨。

     他看看案上軍刀,笑笑說:“我的刀是殺日本鬼子的,保衛國家是軍人本分。

    難道能打自己人!” 秦遠站起來走了幾步說:“我替軍長想,要是能歸隐就好了。

    ”又笑道:“這話是我不該說的。

    ” 歸隐?亮祖心動了一下,感到一陣疲倦襲來。

    停了一會兒,笑道:“你站在我的立場說話,你犯錯誤了。

    ” “當然,我還是希望你率隊伍去延安,做一個起義将領。

    ”秦遠說。

     “喝酒吧。

    ”亮祖舉杯,“能不能先不談這事?” 秦遠站起身,舉杯一飲而盡。

    說道:“話已說了,我該告辭了,時間太長,會給軍長添麻煩。

    軍長再好好想一想。

    我會設法聯系。

    ” 亮祖也站起,兩人互望,都覺得還有話沒有說完。

     秦遠深深鞠了一躬,走出房門,又回頭一字一字地說:“軍長保重。

    ”轉身走了。

     過了幾天,亮祖接到命令,命他率部開往山西一帶。

    看來,參加内戰勢在必行。

     這幾天中,他仔細想了秦遠的話,他的原則是明确的:不能打共産黨,也不願打國民黨。

    怎麼辦呢?怎麼能退出這是非之地?歸隐,自然好,可是,怎麼能做到?告病回家也必然受到騷擾。

    亮祖覺得十分疲憊和厭倦,隻望得到徹底的安甯。

     歸隐,歸隐,怎麼做得到呢? 在部隊開拔的前兩天晚上,亮祖在軍部開會,顯得很沒有精神,一再問戴副軍長的意見。

     回住處後,默坐許久,取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家信,有穎書前幾個月的信,慧書最近的信。

    他隻摸了摸,仍舊包好。

    命護兵磨墨,說要寫字。

    他寫一張撕掉,又寫一張再撕掉,後來,留了三張,整齊地放在桌上,用那把軍刀壓住。

    自己靜坐片刻,上床睡了。

     夜深了,開過花的油菜梗,在夜風中搖動。

    村莊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這吠聲引起了許多和者,在深夜中顯得很是凄厲。

    它們大聲唱和之後,逐漸平息下來,仍不時有一兩聲,裝點着夜的寂靜。

     次日清晨,護兵端着一盆洗臉水走進亮祖的卧室,見軍長尚未起床,便悄悄退出。

     過了片刻,副官來問開拔事宜,兩人走進屋,見亮祖仍安穩地睡着,覺得奇怪。

    副官上前看視,不覺大吃一驚。

     嚴亮祖仰面而卧,面容安詳。

    推他也無反應,已經鼻息全無。

     “軍長死了!”副官叫了一聲。

    趕快請了兩位副軍長來,仔細檢驗後确定軍長已死。

     再看周圍環境,戴副軍長叫道:“這裡有遺書!” 果然,桌上放有遺書。

    一張紙上寫着幾個大字:“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旁邊一行小字:“嚴亮祖絕筆。

    ”另一張是寫給殷長官的,内容明确簡單:“我不能打内仗。

    請轉告國府,以國家前途為重,不要打内仗。

    希望共産黨也要安分,不要打内仗。

    如果我的死能起到一點和平作用,我死得有價值!”另一張是寫給家人的,戴副軍長沒有仔細看。

     衆人哽咽道:“軍長何必如此,我們明白你的意思。

    ” 亮祖的死因很明白,死法卻讓人猜不透。

    還是随他多年的老護兵,提出一個說法,說亮祖在綠林中學得一種屏息術,方法簡單,就是自己停住呼吸,在停住呼吸時,自己點一處穴道,就無法恢複呼吸。

    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想來軍長用了此法。

    可見他赴死的堅決。

    這是他“歸隐”的唯一最幹淨徹底的辦法。

     嚴軍長的死,在部隊中引起一陣波瀾,引起許多人的思考和感慨,不免也有些猜測。

    在響徹雲天的凱歌聲中,摻進了苦澀的調子。

     當局的說法是,嚴亮祖軍長死于心髒病突發。

    一般人并不知道嚴亮祖有沒有心髒病,沒有這種病也沒有關系,可以說是隐性的。

    遂擢升戴副軍長為代理軍長,派副參謀長護送嚴亮祖靈柩回昆明。

     嚴穎書在永平榮軍院接到戴副軍長電話,得到父親屏息自盡的消息。

     他拿着電話筒反複問了好幾遍:“你說什麼?!”等到完全确定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又趕快站起身。

     電話裡仍在大聲說話,和他商量下葬的事,聲音很不清楚。

    大意是,要他直接回昆明,不必前往駐地。

     他都聽懂了,坐在桌邊大口喘氣,淚如雨下。

    他沒有時間哭,稍平靜後,向有關人請假并布置了工作,很快開車奔往昆明。

     穎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