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廷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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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東路軍兵逼黃河時,剛剛登基的皇帝趙桓六神無主。

    他差遣兩河巡撫使宇文虛中前往駐紮在黎陽的梁方平部督軍。

    此一期間,他又在梁師成的提醒下,會見被完顔宗望放回的蔡靖。

    趙桓已知道宗望讓蔡靖傳話的和談條件,第一條就是割讓河東河北的三府。

    但是,此次蔡靖禀報中特别提到,若不限期答複和談條件,大金軍一旦攻克汴京,對那些曾經參與并主導過聯金伐遼收複燕雲十六州事務的一應官員,一個不剩地統統斬首。

    “此話當真?”趙桓問,蔡靖回答:“完顔宗望親自對下官所講,千真萬确。

    ”趙桓心下默然。

    細心的蔡靖發現,皇上戴着的圓邊暖帽下,有細碎的冷汗滲出,但他不敢吱聲。

    悶坐一會兒,趙桓吩咐梁師成傳旨,讓宇文虛中火速回京,并擡擡手讓蔡靖退出。

     今天是大年初二,本說一早見過蔡靖之後,趙桓就要啟轎前往上清宮敬香。

    但此時他感到兩腿像灌了鉛一樣,疲乏得不行。

    他于是吩咐梁師成取消敬香的行程。

    躺在繡榻上閉目養神,但哪裡又安靜得下來呢?他滿腦子裡都是大金軍南侵的各種消息。

    想來想去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于是長歎一口氣,嘟哝了一句:“一台好戲,怎麼就唱砸了呢?” 梁師成一直在旁邊候着,他猜到趙桓的心思,及時跟了一句:“皇上,聯金伐遼,收複燕山,一起頭兒就不是一台好戲。

    ” “噢,你這樣認為?” 趙桓欠了欠身子,瞪着眼睛問。

    梁師成謹慎回答:“密盟伐遼之初,老天爺就多次示警。

    隻是當時太上皇伐遼心切,大臣們怕觸黴頭,故不敢對他說實話兒。

    ” “有些什麼樣的實話兒?” 梁師成于是講述了幾則小故事: 三年前的夏曆四月十五日,童貫以河北河東燕山諸路宣撫使的身份在河北真定府誓師伐燕,并率三十萬大軍前往白溝與遼國大将軍郭藥師作戰。

    當童貫親自登台敲響戰鼓并号令三軍出發時,忽然有一道白色的長虹穿過太陽,在蔚藍的天空上顯得非常紮眼。

    出征的将士們都感到駭異。

    當童貫跨上馬鞍,騎着馬剛出轅門,他身後的牙旗突然折斷。

    當時就有人議論:白虹貫日,這是射向帝座的穿心箭,大金國以金為号,五行中金為白色,白虹即金之化象也,隐喻金将伐宋。

    所以,與金密盟,一開始就種下了禍根。

     趙桓聽了這則故事,臉色都變了,嗫嚅道:“白虹貫日,帥旗折竿,這是多大的不祥之兆啊。

    ” “事兒還沒完呢,皇上。

    ” 梁師成接着又講下去: “那次童太師出兵,三十萬兵馬在白溝吃了大敗仗,遼國的郭藥師隻帶了兩萬人防守,打了三天,官軍死傷兩三萬人,愣是過不了白溝,萬般無奈,隻得退回到雄州。

    五月十一日,當時任少傅、宣撫司副使的王黼再次出戰,兩面繡有‘王’字的大令旗跟在王黼後頭,那樣子好不威風,可是到了白溝,卻發覺那兩面令旗不見了。

    王黼下令尋找,這才發現兩位執旗手帶着令旗逃跑了。

    臨陣失旗,這可是兵家的大忌。

    這回,守白溝的還是郭藥師,王黼仍舊吃了大敗仗,與童貫一起退回到雄州。

    兩位大帥就這麼縮在雄州城内,束手無策。

    接着一連三日,大約從五月十四日起,戊寅巳卯庚辰三日,每天半夜裡,都會發現海碗大的一顆流星,從紫微星座與文昌星座之間射出,或者越過天津河鼓,或者越過天漢牛鬥,皆自北向南奔竄,拖着一丈多長的光焰尾巴,那氣勢好吓人。

    第一夜是一顆大流星,第二夜增加到十幾顆,第三夜多至三十餘顆,自亥時起,到醜時結束。

    這些災異引發了河北地頭兒上的民諺,說什麼‘掃帚星渡河,白額虎踏京,逢七是大限,皇城跳大神’。

    還有……” “慢着,”趙桓打斷梁師成的話頭,急切地說,“你把那四句民諺,再念一遍,念慢一點。

    ” 梁師成于是一字一頓又念了一遍。

    趙桓嘴唇嚅動着,那樣子好像是在默念民諺。

    看到他不吭聲,梁師成接着往下說: “那時候,太史官也觀到了這個天象,認為這與西晉滅國前的流星犯阙很是相像,他如實向宰執秘密禀報,宰執聽了,叮囑他不可亂說。

    于是,這事兒便被壓下了。

    ” “那時的宰執是誰?” “左元仙伯蔡京哪。

    ” “蔡京……” 趙桓念叨了一句,沒有說下去,問梁師成:“還有嗎?” “還有呢。

    ” 梁師成接着又講了一個故事: 大流星之後,童貫與王黼住在雄州城内,每日捏造一些小的捷報上奏朝廷,讓皇上高興。

    可是,他們率領的官軍卻再也不敢進攻白溝,恐戰的情緒在軍營中蔓延。

    這期間,大金軍完顔宗望奉皇帝完顔阿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