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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采來的全扔掉。

    這個家怎麼啦? 飯廳裡有四張一模一樣的餐桌。

    早飯時是程司令和孩兒媽背對背坐着,各占一桌,各吃各的一套,偶爾兩人也面對面落座,但隔得頗遠,并且程司令必定吼着讓誰把報紙送到他飯桌上,然後報紙便一張張豎在兩人之間。

    霜降幾乎沒聽過孩兒媽的聲音,孩兒媽常在天半暗時出現在花台邊。

    她躺在藤躺椅上,手裡一把竹扇拂得無所用心,連額前幾絲碎發也未見絲毫起伏。

    有次霜降領四個孩子繞花台遊戲,見孩兒媽的扇子落在地上,她手空着,卻仍然一下一下地拂着。

    霜降拾起竹扇遞給她。

    她蓦然收回放得極遠的目光。

    霜降覺得她會講什麼,至少:“謝謝,你新來的?”但她什麼也沒講。

    她那樣靜,不僅口裡沒話,似乎心裡也沒話。

    當手觸到她手時,霜降感到了她涼得透心的體溫,仿佛觸着了一段多年前就冷卻的生命。

    另一次,霜降與院裡七八個小保姆聚在花台另一端,她們各自帶了自己負責的孩子,讨論着時裝發式以及城裡人的種種惡劣行徑。

    霜降聽到花台那端細微的騷動。

    她獨自跑過去,見孩兒媽的竹扇蓋住了臉,整個人在竹扇下抖顫着。

    一會兒,竹扇洇紅一片,一滴滴血順着扇柄滴下來。

    霜降揭開扇子,孩兒媽在下面正異常清醒地瞪着她,目光裡含滿被打擾的惱怒。

     霜降沒有驚呼,事後她納悶兒自己怎麼會那樣捺得住恐怖。

    她隻掏出自己的手帕,捺在血泊上,同時将孩兒媽托起,形成腳高頭低的姿勢。

    幾分鐘後,駭人的鼻腔出血止住了。

    院裡有這麼個閑話:自從孩兒媽生下一個兒子活脫脫像程司令的秘書,便落下這個鼻腔出血的毛病。

    嚴重時,程司令會叫來一幫急救護士。

    問起病史,程司令便爽爽快快地說:“我揍的,二十多年前揍的。

    ” 午飯時,待孩子們一開完飯,一準會有個瘦長身材、臉像隻漂亮狐狸的女人闖進飯廳。

    隻聽說她是程司令的兒媳。

    她與程家小女兒東旗一見就犯沖。

    東旗在大學念書,但很少去學校,一般午飯時間她開自己的早飯。

    “喲!”東旗趿着鞋披着睡衣出現了。

    “嗬!” 兒媳并不被她的一“喲”一“嗬”掃去半點吃興。

     “當真得吃回本錢呀?”東旗坐下,雙手捧着腮認真看她吃。

     “當然要吃回本錢來呀!”兒媳奮力舀湯,從湯裡挑出嫩些的筍或瘦些的肉。

     “程家的夥食賬可沒算上你的。

    ”東旗說。

     “放心,算上我,我也不交錢。

    ”兒媳說。

     “要麼說你吃了不長肉,盡長皮兒。

    這是吃白食的害處。

    ” “白食?有你一個鋪子兒啊?我吃我丈夫的一份。

    ” “請問您丈夫貴姓?不姓程吧?您不是兩年前就又哭又鬧地要和程家兒子離婚嗎?” “是啊,老爺子不準離他就得開我的飯。

    ”她成心響亮地以筷子尖杵碗底。

     “慢點,别嗆着。

    老爺子不是你叫的,懂不懂?你在外面招搖撞騙,打老爺子的牌子住賓館吃飯店,老爺子是不知道,要知道了,你當年怎麼揣着小鎮戶口簿兒來的,還怎麼揣着它回去。

    老爺子這輩子幹得頂漂亮的就是鎮壓,過去鎮壓反動派,現在鎮壓他這個家。

    你親眼看見他怎麼鎮壓了老婆孩子。

    你,對老爺子,可太是小菜兒一碟了。

    ” “試試看,程家别把我惹急了……” 東旗打斷她:“别動不動就威脅要揭程家老底。

    你知道的那點兒老底不值大錢,上面知道得比你詳細,怎麼着老爺子了嗎?”她把僵冷的油條揪成一小截一小截扔進豆漿,看一眼霜降,吃兩口,覺出什麼異樣,再次打量起霜降來。

     霜降已收拾完孩子們吃後的狼藉,聽兩人拌嘴十分别扭,走留都不是,便上前想為東旗做點什麼。

     東旗笑眯眯地,一隻嘴角翹得老高:“你真漂亮!”她對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