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寬嚴相濟政治清平 情理互悖割愛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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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上,“這桌筵席是我請的客,特為你們送行的。

    ” 薩哈諒和喀爾欽這時才知大事不妙,吓得面如土色,愣坐在椅上一動不動。

    劉統勳見外頭人役已齊,眼見他們已癱軟了,冷冷吩咐道:“進來幾個人,攙着二位爺接旨。

    ”待二人戰戰兢兢被強按着跪下,劉統勳才窸窸窣窣展開诏書宣讀: 喀爾欽與薩哈諒均身為朝廷三品大員,乃敢知法犯法,欺心蔑理,貪墨受贓累累積萬,實豬狗不如無恥之徒,官場敗類,斷不可一日留于人間。

    即着薩哈諒綁赴刑場斬立決。

    喀爾欽着賜自盡,午後複命,勿待後诏。

    欽此! “謝……謝……恩……”兩個人半昏半迷地答道。

     劉統勳命人将他們扶起來,歎道:“欽差身份不由己,諒二位不會見怪。

    薩兄那邊是我監斬,已經交代他們活計做利落些。

    喀老師你們放心,家裡有事學生還是會照應的——來!” “在!” “将薩哈諒綁起來!” “喳!” 那衙役們都是熟稔老手,上來就綁。

    不管劉統勳怎樣一再喝命“綁松點”,還是緊繃繃把個藩台大人捆得臉色血紅。

    劉統勳不再說話,默默向丢魂落魄的喀爾欽一鞠躬,向錢度說道:“好生侍候喀老師升天,你直接去向皇上複命。

    ”他一擺手便帶了薩哈諒簇擁而去,一時便聽外邊牛車辚辚滾動着遠去。

    留下的是一片死寂。

     “喀大人。

    ”錢度看了看魂不附體的喀爾欽,見他毫無反應,又進前一步溫聲道:“喀先生!”喀爾欽喉頭一動,不知咕哝了一句什麼,錢度笑道:“修短有數,生死在命,何必這麼撂不開手?”說着,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一根繩子,還有一包藥,抖開了倒進酒壺裡晃了晃,一齊推到喀爾欽面前。

     喀爾欽見這三樣東西,似乎才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他慘号一聲歪在椅子裡,雙手掩面,仰天呼道:“好……好慘……想不到我如此下場……不,不!我要面見聖上,我有要緊事要奏,喀爾吉善——” “喀爾吉善已經調離山西。

    ”錢度冷酷地說道,“他要作孽,天子自有章程。

    你還是快些了斷的好。

    要知道,掙紮時比死了還苦呢!再者說,聖旨裡有話,你不用再等恩诏後命,皇上整頓吏治,從你這開始,怎麼會饒了你?” “不、不!我不!” 錢度一笑,端起酒來,說道:“若要我替你選,甯可用這酒。

    這是延清大人特地為你預備的,下肚即了。

    這刀子也喂了毒,見血封喉。

    你不要用繩子……” “不……” “你不肯自盡,”錢度獰笑道,“我隻好請人幫你自盡,不然,我的差使辦不好,怎麼繳旨?”他喊了一聲,立刻進來四個刑部皂隸,說道:“幫幫喀大人。

    這是善行!” 四個衙役立刻過來,兩個把定了喀爾欽,一個将毒酒杯塞在喀爾欽手裡,又鉗住了他的手不能松開,一個捏了喀爾欽鼻子、提着耳朵,硬将毒酒灌了進去——他“自己”拿酒,“自己”張口,當然也就是“自盡”——錢度見他斷氣,又叫驗屍官填了屍格,便走出養蜂夾道坐轎揚長而去。

     來到養心殿,錢度看天色還不到午正時分,先請王恥進去禀知,再問旁邊的小蘇拉太監:“皇上這會子正接見誰?” “新科狀元勒敏。

    ”那太監和錢度相熟,笑道,“主子今兒高興,已經下诏叫傅六爺回來,當軍機大臣、上書房大臣、領侍衛内大臣!我的乖乖娘,連鄂中堂、讷中堂都壓到第二層了!”說着裡頭傳命叫“錢度進來”。

    錢度忙答應一聲快步進了養心殿東暖閣。

     乾隆果然是很高興。

    他沒有穿朝服。

    因屋裡很暖,他隻穿了件醬色小羊皮風毛絲綿袍子,連腰帶也沒系,坐得很端正,卻顯得随和潇灑。

    站在一旁的勒敏卻顯得很拘謹。

    見錢度進來,向錢度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錢度極其熟練地向乾隆打個千兒,磕過頭起來,又打個千兒,說道:“奴才的差使辦下來了。

    ” “你驗過沒有?” “這是驗屍格。

    ” 乾隆一笑,接過瞟了一眼便撂在一邊,說道,“聖祖爺手裡出過這種事,賜兩廣總督死,服的卻是假藥,又活了幾年才發覺。

    賜自盡,他不肯‘自盡’難為煞辦差人。

    ” “這藥是先喂了狗驗證過的,”錢度忙道,“要真的出了那種荒唐事,主子就賜奴才死!” 勒敏這才知道錢度辦的是什麼差使。

    耳聽自鳴鐘連撞十二聲。

    勒敏歎道:“此刻薩哈諒已經人頭落地。

    主子這番整頓,既不傷以寬為政宗旨,又使吏治得以嚴肅,這是如天之仁。

    聖治在乎明刑褒廉,仁政在乎輕徭薄賦。

    竹帛垂史,将為後世之範。

    此舉,強似泰山封禅!” “朕是立志要創大清極盛之世的。

    因為聖祖、世宗給朕留了一個寶,那就是仁心與專權。

    ”乾隆目中熠熠閃光,但随即便又沉郁下來,“眼下局面,又談何容易?朕即位後沒有去過南方,北方還是實地親看了的。

    朕根本不信那請安折子上連篇累牍‘民殷富而樂業’的屁話!你方才說到封禅,那是武帝那種狂妄皇帝做的事。

    天下平安,家富人足,不封禅何傷?盜賊蜂起,民不聊生,封禅又何益?粉飾來的太平早晚是要漏餡兒的。

    所以朕最服漢光武帝一件事,建武三十年,光武帝東巡,臣子們上言漢室中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