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巧舌詭辯振振有詞 繪聲繪色陰氣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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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令人驚異的動作和表情,他陷入了深深的思慮中…… “皇上,皇上……”那拉氏輕輕扯了扯乾隆的衣角,說道:“夜露已經下來,請……進佛堂裡吧。

    ”“噢!”乾隆從忡怔中醒過來,陰冷地一笑,說道:“朕就不進去了。

    如今好多人都令人可疑!你和棠兒在一處齋戒守時吧,好好聊聊。

    朕要回養心殿去。

    ”他笑着輕輕擰了一下那拉氏的臉蛋,“明天朕翻你的牌子!——嗯?這回說了明處,往後棠兒進宮,就歇在你宮裡啰!”那拉氏紅了臉,要啐,又咽了回去。

     乾隆回到養心殿,本想傳旨命張廷玉進來,看了看自鳴鐘,已過亥正,宮門早已下鑰,想看奏折,無奈今夜意馬心猿,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思量了一會子,叫過高無庸,問道:“你在夜裡也常去慈甯宮的,平常老佛爺這陣子安歇了沒有?” “肯定沒有!”高無庸笑道,“老佛爺精神健旺,就是沒事也要燒子時香,看着香對香譜(1),對完香譜才安歇。

    今兒傳訊傅六爺大捷,又是浴佛日,方才奴才回來取阿膠和藏香,見十七老皇姑還過來看主子,想約主子去慈甯宮抹紙牌,這會子保準還沒有散,不是打紙牌,就是和太妃、公主格格們說古記兒呢!”乾隆道:“朕今兒個也有點走火入魔。

    走,去瞧瞧!”高無庸忙道:“皇上既要過去,容奴才先走一步兒去禀老佛爺!” 乾隆一邊命人帶一件大氅,一邊笑說:“兒子見娘,禀報什麼?我們這就走吧。

    ” 太後果然在抹紙牌,不過氣氛沒有乾隆想象的那樣熱鬧快活。

    她坐在大炕前的瓷墩上,對面是皇後。

    太後兩側的兩個老皇姑四格格和十七格格都是老寡婦,一本正經地握着紙牌。

    十七格格身後站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穿着五爪行龍四團龍褂,前後是巨龍,兩肩是行龍,頭上戴着镂金二層紅寶石朝冠,顫巍巍拿着七顆東珠,見乾隆進來,默不言聲便跪了下去。

     “母親高興。

    ”乾隆笑嘻嘻過來,給太後打個千兒請了安,起身說道:“兒子今晚走了困,想過來陪母親說說話——這是七姐嘛,跪着做什麼?一家人嘛,這會子鬧這規矩,還穿着禮服!忘了小時候鬥蟋蟀玩兒,我輸了,七姐刮我鼻子刮得好疼呢!”七格格聽乾隆說起這個,臉上綻出一絲笑容,也笑着說:“主子隻記得我的壞處!一個荔枝您吃肉我咬核兒的事就忘了?”說得乾隆哈哈大笑。

    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太後一邊出牌,一邊對七格格道:“你看看,尋人說個話兒,可解解悶兒,心裡就好過些吧?别總悶在屋裡死想事兒!你一大群姐妹,有投緣的,常走動走動,聽個戲啦,拉個古記兒啦什麼的,日子也就打發出去了。

    ”乾隆忖度着,料是姐姐思念跟張廣泗在四川軍中效力的兒子,便笑道:“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

    額驸沒軍功,文職又沒有中個進士,所以隻能當個光祿寺的寺卿。

    兄弟叫外甥出去,也是給您掙體面的意思。

    現放着十七姑就是個例,先頭叫莫格羅出征,十七姑也是滿不情願。

    如今怎麼樣?福建提督!建牙開府封疆大吏,走哪裡八面威風!就如老佛爺說的,您悶了,就四處走走,和人說話,實在想兒子了,就捎個信兒叫他請假回來住個十天半月也不是什麼難事。

    将來熬出頭來,您也就嘗到甜滋味了。

    大清有制度,沒有軍功不能封爵任職,兄弟是皇上也不能越了這個禮兒,總不能當昏君吧?” “皇上說的是。

    ”太後和幾個老公主都忍不住地笑,太後笑道:“别想不開。

    她姓了愛新覺羅,那就注定了這個命!——明兒你四姐生日,要演戲,你回去順便兒告訴她一聲,我要去看戲。

    傅恒在前頭打了勝仗,皇上心裡也高興,明兒叫軍機處放假一天,他也跟我去松泛松泛身子——皇帝,可成麼?”乾隆想想:喪期沒滿三年,原是不許演戲的,但其實天下官民婚喪大事擺酒唱戲早已開禁,這是清楚不了糊塗了的事,又有母親慈命,遂躬身一笑,說道:“好久不見朕的老姐姐了,不過明兒前晌還有點事。

    今晚就是過來和老佛爺商議的。

    明兒老佛爺先過去,我遲點去闖席擾她,不定她更歡喜呢!您說呢太後?叫皇後先陪您去,行吧?”衆人這才知道乾隆夤夜來慈甯宮,有請示太後的事,忙都丢了牌,紛紛起座辭了出去。

     ———————————————————— (1)?舊時有印制的《香譜》,根據香焚燒的形狀,占蔔吉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