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範高傑敗走惡虎灘 娟娟女濟貧老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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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石陣,才略略喘了一口氣,此刻敗兵已如潮水浪跟浪湧過來,一個個汗血交流,相攜相扶着下來,竟如逃荒叫花子一般,全然沒了半點章法。

     “快點,分頭去打聽方勁下落!”範高傑滿臉污垢、滿身油汗站在灘口。

    惡虎灘,四面環山,皆是插天絕壁。

    蔚汾河、界河、漪河三條河怒浪滔天地從三道峽谷中擠進這一百多畝方圓的險灘,水勢從高落下,猶如半躺着的瀑布發出令人恐怖的轟鳴聲。

    水在灘口互相交織着,形成了一個環形,中間被沖成一個亂石灘。

    不知何年何代沖下一塊巨大的虎皮斑怪石。

    虎頭虎蹄俱全,耳目亦依稀相似,偏着腦袋,猙獰地望着北面驿道口。

    南驿道口和北驿道口隔灘相望,中間早已沒了橋,白茫茫碧幽幽的河水盤旋流淌。

    景觀煞是吓人,水卻不甚深,不少兵士站在平緩的流水中洗頭涮腿,深處也不過到腰際。

    南邊驿道口卻被一排木栅門擋住了,門旁石壁上鑿着“馱馱峰”三個顔體大字——驿道竟是繞馱馱峰東麓半山向南而去——大字旁不知哪個墨客在石上題着茶碗大的字: 吾曾行蜀道,亦曾過婁山。

    而今經此地,始覺落心膽!高标插天、幽谷中怪水盤旋。

    即當亭午壁立千仞古井間,日月光難見!虎蹲狼踞亂石飛瀑、袅袅如霾煙!知否知否?此為天下第一灘! 後頭還有題跋,卻瞧不清楚。

    範高傑雖識幾個字,此時也沒心緒,隻覺滿目凄恻。

    正沒奈何處,谷口一撥人馬又到,方勁帶着四十多個殘兵回來。

    這群人幾乎個個帶了箭傷,纏頭裹臉、束胸勒臂,卻是包紮得還好,最難能的是還牽了二十多匹運幹糧的走騾,一個個疲憊不堪踽踽而行,進了惡虎灘口。

     “好,有糧就好辦了!”範高傑眼睛一亮,竟撲到一個糧馱子上,愛撫地用手摩挲着粗布幹糧袋,有些氣短地對方勁道:“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給傅中堂往太原報信——原來諜報不準,賊勢浩大,我們中了埋伏,血戰到此,困守惡虎灘待援!你、我,還有胡振彪三個主将都在,總算扳回了局面,還好向朝廷交待。

    ” 方勁聽他說話,心中升起一陣寒意。

    三百餘人陷在箭陣石雨中,殺開血路與大軍會合,隻剩下不到五十人……範高傑這個主将指揮無能,沒有一句自責,沒有一語相慰,隻是慶幸“主将都在”,真不知張廣泗憑什麼看中了這個活寶來壓陣帶兵!他咽了一口苦澀的唾液,沒言聲走到昏昏沉沉靠着大石頭的胡振彪,俯身坐在旁邊,輕輕搖了搖頭。

     “日他祖宗八輩!”胡振彪一睜眼就罵,“整日價牛皮吹得呱呱的,事臨頭尿床尿得唰唰的!張廣泗——算你媽的什麼‘名将’!”說着一翻身别轉了臉。

    “胡大哥,是我。

    ”方勁知道他這是谵語,輕輕說道,又從懷裡取出一塊面餅,“我是方勁……不拘怎的,現在我們還活着。

    你先吃點東西……”胡振彪這才清醒過來,回頭看了看方勁,突然嘶聲嚎道:“方勁!我兄弟跟了張廣泗,真是倒了血黴!” 範高傑看着這對難兄難弟,心中陡然起了殺機:兵敗白石溝機宜失當,朝廷總要追究這筆賬的。

    自己是主将,責任推诿給誰?這兩個嶽鐘麒舊部,本來就和自己不睦,焉知不會異口同聲攀咬自己?他思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到處都是正在尋找隊伍的散兵遊勇,自己身邊的親兵也都沒處回避,此時斷然無法下手,且自己見死不救已有不少人親見,再恩将仇報,此刻最易激起兵變……範高傑收斂了殺心,見清點人數的軍校回來,便問:“下頭怎麼樣?” “回軍門話。

    ”那軍校禀道,“共是兩千九百三十八名,已經恢複了建制。

    隻是沒糧,有的餓暈了過去。

    傷号也沒藥。

    ” “叫各營到這裡來領幹糧,”範高傑冷冷說道,“告訴各營主官,這四千斤幹糧要維持四天。

    派幾股人馬回原路,拖些砸死的馬,還有散落的糧食,統統弄回來。

    告訴大家,救兵三天一定到達,頂過這一陣,飄高幾個山賊插翅難逃!” 話音剛落,便聽周匝各山各峰号角聲起,随着畫角彼此相應,隐隐起了擂鼓呐喊聲,若起若伏若隐若現,似乎很遠,又似乎就在附近。

    弄不清是多少人。

    這幽幽的呼應聲縷縷不絕,更給這晦色漸濃的惡虎險灘平添了幾分陰森恐怖氣氛。

    方勁過來說道:“範軍門,此地不是久留之處。

    敵人既把我們放進來,肯定是絕路。

    派出去送信的也難保中途不出事。

    我們缺糧,更不能死守。

    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派人探路,我們帶的圖志是順治年間不知哪個活寶繪的,一點屁用也沒有!” “出路當然在南邊。

    ”範高傑繃着臉,突然一笑,“山賊弄這玄虛,是疑兵之計,他的兵都用到北邊堵截我們了,現在是要調到南邊再堵。

    我說困守待援,是眼下兵無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