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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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一生未遭遇過的奇恥大辱。

    “你……你這個……”佟大雷很想脫口大罵。

    經曆過無數勾心鬥角之戰的佟大霄,難免有輸有赢,但即便輸了,也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我多次讓你銷毀那些信,你怎麼還留着?” “你以為我對你那些俗不可耐的文字有什麼興趣嗎?”吳為自己也沒想到這些俗不可耐的文字有一天會派上這樣的用場,真是天不絕人。

     想不到這個從來不按規矩出牌,沒頭沒腦的女人,竟幹出這樣的事,有了這樣的長進! 正因為沒頭沒腦才可能幹出驚天動地的事,所謂“歪打正着”毀了他的前程。

    到了這時,佟大雷才知道吳為的厲害,所以不能盲動。

    像吃了一枚酸杏,唾液不停湧進佟大雷的口腔,他不停地咽着口水,想着對策。

     吳為不動聲色地聽着佟大雷咽口水,咕咚一聲又一聲,佟大雷正在大量分泌他的腎上腺呢。

    對她來說,現在佟大雷咽口水的聲音簡直勝過施特勞斯的圓舞曲。

     作惡多端的佟大雷,你也有今天,你也有吓着的時候!夥計,我手裡的炮彈還沒全甩出來呢。

     這太有意思了,居然和這樣一個政治老流氓打了個子手,也許還勝他一籌。

    吳為嘗到了痛捧一個老流氓的快感。

    可她又希望佟大雷能挺起腰杆,對她說,“你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好了,老子奉陪到底啦廣可是佟大雷不,他吓得想要跪下,若不是在公園,一定會跪地求饒了。

    咽了許多口水後,佟大雷終于俯首帖耳地說:“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讓吳為輕蔑得恨不能照着他那又紅又紫、像根生殖器的鼻子上狠狠踹一腳,“别着急,截至今天,以前的事我都知道,用不着你再重複,我要的是你們以後的行動計劃。

    還有,你不但要停止你那些陰謀詭計,還得幫胡秉宸一把。

    你肯定不知道,我手裡不但有你給我的信,還有你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的物證……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你應該了解,我從不訛詐他人。

    ” 這倒是真的。

    否則吳為也不會把她和胡秉宸的事向他以及常梅夫婦和盤托出,哪怕她會扯一點謊、有一點手腕,也不會落到如此被動的局面。

     “也許你知道的情況不少,不過你肯定還有不知道的内情,我再告訴你一些……” “現在還用不着。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 看着佟大雷遠去的身影,吳為雙腳一并,使勁往空中一蹿。

    想不到——腦袋糨糊的自己,居然降伏了“安史之亂”! 這種人要是被敵人抓了去,不當叛徒才怪! 他的一生,怎麼就能叫“革命的一生”? 算了,吳為不再多想這個已經成為過去的人物,她還得面對将來。

     看看表,已是下午兩點半,來不及吃午飯了,她還得趕快到郵局發電報。

    吳為常常不知道自己吃沒吃飯,瘦得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

    她那兩個并不厚實的肩,現在已如鐵絲窩成的簡易衣架。

    出門前接到茹風的電話,說是朋友們磋商後給胡秉宸寫了一封信,讓他回來承擔責任。

    到了現在,胡秉宸再不能躲在後面不站出來了。

     胡秉宸說:“我馬上回來,與吳為生死與共。

    ” 知道朋友們是為她好。

    可是胡秉宸站出來幹什麼?承擔責任?承認追求過地?承認他們相愛? 那不是自投羅網? 那不是要胡秉宸的命? 無論如何不能讓胡秉宸回來。

     到郵局發了一個“平安無事,萬勿回京”的電報,才算松了一口氣。

     發完電報,又買個面包來啃。

    面包不很新鮮,更是幹硬得難以下咽。

    佟大雷左想右想,想不出對付吳為的辦法,隻好寄希望于他的暗殺對象胡秉宸。

    除了胡秉宸,吳為能聽誰的調遣? 于是坐下給胡秉宸寫了一封信——秉宸同志: 想同你談談吳為。

    信得寫很長,慢慢看吧。

     原來想等你病好後面談,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希望你像看小說一樣,不要激動,我們已經到了耳順之年,何須激動?總以保重病體為本。

     一、先說你病後的一段情況。

    你住入監護室後兩天,醫院給部裡有關領導打電話,說是病情嚴重,而病人、家屬與醫院又不合作,部裡要我到醫院談談。

    正在此時,吳為來到部裡到處找我,還要往黨組會議室闖,像發神經病一樣。

    陪同前來的一個女同志晚上給我打了電話,說吳為有急事需要與我面談。

    我到約定地點後,她将與你的關系告訴了我,而且哭得限厲害,并說隻有她才能救你,要我把白帆攆走,由她來護理你。

    我聽後真如晴天霹靂,在此之前做夢也想不到會有此事,但看她那樣傷心,十分感動。

    我說,此事為什麼不早說?但目前來說極不可能,第一,老胡的病情嚴重,醫生說有百分之七十的危險,一鬧就會激化;第二,白帆不會買賬;第三,鬧開了對男女雙方都不好,你既愛老胡,就應該為他想想。

     她一直在哭,像是要暈倒的樣子。

    回來後想了很久,這個問題很複雜,我不想過問(原因下面再說),又想應該設法使事态冷下來。

    第二天她又打電話找我去,起初我推诿,她堅持要我去。

    下午三時我到了她家,并對她分析,認為她與你的關系不太可能,目的是讓她冷靜。

    最後我說:一不要影響老胡的病情;二希望她不要因此生病,此時她已像害了大病;三希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總的來說,對你們的事我既不贊成也不反對。

    大約-個多小時我就走了。

     第三天,常梅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空,她要和胥德章來看我。

    一見面常梅就告訴我,吳為見了她,并帶去了你給她的兩封信,希望得到常梅的幫助。

     常梅和胥德章二人間我怎麼辦。

    我說,依我看,第一,對胡吳間的事不置可否;第二,對吳為反應的情況,你們二人可推說不知道,等了解清楚再說;第三,勸吳為冷靜,不要擴大化。

     最後我與他們二人約定,此事不能外傳。

     又過一兩天,我有點不舒服在家休息,白帆打電話給我,要到吳為單位告她。

    我馬上到你家勸阻白帆不能這樣做。

    第一,對老胡的影響不好,對吳為無所損失;第二,據我所知,老胡的責任更大,這樣告,結果可能适得其反。

    白帆被我勸住。

     你兒子楊白泉也要找吳為算賬,同樣被我勸阻。

     有天白帆來到我家,說,最好将此事了結一下,問我能否和你談談。

    我說談談可以,怎麼談?談多深?對病情影響如何?你們考慮一下,然後告訴我再定。

    第二天白帆打電話給我,認為不宜談。

     二、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在吳為白帆鬧得最兇的時候,我心裡實在不安,如果不向組織彙報,出了事我在組織上要負責任的。

    可也不能向黨組黨委談,隻好同“那位”商議。

    他說他早就知道,但你脾氣不好,難以接受意見,所以此事最好聽其自然,适當防範。

    最後我們彼此約定不向外擴散。

     一天,吳為不知從哪裡聽說“那位”當着許多人談了這件事! 我趕快去問“那位”是否向什麼人洩露,他堅決否認。

    我私下認為,或許同他老婆談過,但他說“連老婆也沒說”,不知吳為的消息何來? 三、說說我和吳為的關系。

    前年在部裡召開的一個會議上認識,那時我正和某部打官司,桌上放了那封信,她要看看,我給了她一份,又不是什麼秘密。

    第二天她告訴我她覺得我很冤,我深為感動,人生難得知己。

    後來也沒通過我,就把我那封信在會上念了,我知道後自然很生氣,也無可奈何。

    印象不壞也不好,談不上什麼,她到山區體驗生活時我到車站送她,又寫了一封表達感情的信,她隻寫了兩句詩:此身巳作沾泥絮,不随東風舞輕狂。

    現在知道她是一心向你的。

    她從山區回來後來往不多,随後我到南方,仍給她寫信,談談遊曆的感受而已,回來看到她給我的一封挂号信,把我大罵一頓,以後絕了往來。

    我有文人習氣,去年九月又給她寄了一些詩,有時為了提高她的寫作木。

    平借給她一些有關意識形态、一般動态方面的文件,我們之間的關系如此而已。

    這大半年來往更少,現在她要報複我,公布我給她的信。

    公布好了,還說我違反紀律,把文件給她看,此人真是心毒手辣!我請你有機會轉告她,遇事不要過分、欺人太甚,我也不是好惹的,到那時我要自衛,人生六十怕什麼,我既無名又無利,一晶老百姓。

    最近我正在請求離休,她如果這樣欺負我,我一定奉陪。

     四、說說我和你的關系。

    政治上有“一些”共同語言,不完全一樣,你的為人我一直認為正派,五二年我在獄中還給華東局寫信保你無事。

    自然也有不愉快的地方,其一,五九年後對我缺乏人情味,有點世态炎涼之感。

    其二,“文化大革命”我最困難的時刻找過你三四次,那時你已工作,或不在家或不見,這也是本分。

    你“那位”對手,逢年過節還要看我一下,當然,那是辦外交,我也并不感激,不過你似乎有些過分。

    其三,後來與我談及工作時,你轉達“那位”意見,要我擔任副主任,雖然你說要我到另一個單位去。

    我不是想做官,但這是對運動的結論朋友事先就向我打招呼:“不會讓你做什麼工作的,就是讓你當辦事員也幹,讓他出洋相、”此時你已是副書記,就你的地位身份,總可以和“那位”談談,何況我們朋友一場。

    但你順從了,我非常不解!其四,在工作思路上有同有不同,我覺得你肯用腦子,但形而上學的地方不少,尤其最近幾年脾氣很怪,連對同級如德章等人都沒有好顔色,大家同事,哪能這種态度?符合原則和黨員标準嗎?我是不足道的,以前我的脾氣之大,更無道理,運動中自然隻有被打被罵的義務,更談不上發脾氣了,這也教育了我。

    最近聽說許多同志還是怕我,可能我的群衆觀點還差得很遠。

    但人們背後對你有意見,尤其司局長以上,非常之大。

    “居頤氣,養頤體”,是否如此,請于思之。

    五、我為人卑之不足道,但自信還不是一個玩手腕使詭計的個人,當然氣量也很窄。

    五二年華東局懷疑我是“大老虎”,上頭那位領導同志沒有為我說句公:逗話,以後雖向我道歉,五三年他帶領大批人到京,其中有我,但我拒絕了。

    後他多次帶信邀我去他家,但直到他過世都末見面。

    還有“那位”,五九年在處理我的問題上很草率,與事實有很大出入,直到今天有人約我去看他,我也沒去,也不想去,還是他來看我。

     六、最後關于你們的事,自然你是深思熟慮過的,不容置喙。

    如果有機會,你也願意,自然可以談談,如你不屑一見,我也會自愛的。

    此信拉拉雜雜.讓吳、白看都無不可。

     願你早日恢複健康! 佟大雷 佟大雷首先在追求吳為的問題上,以及制造這一事件的責任上,開脫了自己。

     也不能說他這樣做是如何卑劣,當年吳為和她的情人被韓木林送上法庭時,這對清高的“士”,不也極力為自己開脫,将過錯推向對方? 正像佟大雷所說:“所謂人性,談了幾十年。

    我這個經曆戰争、嘗盡人間疾苦、看遍世上瘡痍的人根本不相信。

    一九四三年河南大災,水、旱、黃、湯,母子父女相食……什麼人性?戰場上講什麼人性?你不殺他,他就殺你。

    一九四二年我抓到一個日僞間諜,三十多歲,燙發,大夏大學畢業生,能言善語,風韻頗佳。

    因為戰争,沒有時間和她糾纏;黃昏時分,臨撤出村子前把她砍了,我看她還一步一回頭呢。

    有什麼法子?生死搏鬥嘛!” 且不說你死我活這種極端取舍,就是胡秉宸,對他的過河卒子吳為又怎樣?且不說吳為在前方獻身,胡秉宸在後方與杜亞莉調情,就在胡秉宸倉皇出逃之前,對一腦袋糨糊的吳為,他又做過什麼交代和安排?好不容易“托孤”胥德章,出賣起來更是近水樓台! 佟大雷這封信的要點是機關暗藏、讨價還價。

    不過對“耳朵”極硬、有仇必報的胡秉宸,佟大雷的心機怕是不頂用的。

     3 緊接着在第二個回合中,吳為又盡顯無賴本色。

     平時很談得來的支部書記突然找她談話,“吳為同志,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 後面那個“同志”,既鄭重其事,也有些調侃。

    平時支部書記從不這樣稱呼她,總是直呼其名。

     一進書記辦公室,一台小錄音機赫然在目。

    支部書記指了指錄音機說:“今天要和你進行一次談話。

    這是上面交代的任務,這樣做是為了向上有個交代,你明白嗎?”“明白。

    ” “轉來一批檢舉材料,說你是插足胡副部長家庭生活、道德敗壞的第三者。

    你要仔細聽好。

    ”支部書記的話,既像警告又像提示。

    他按了錄音機上的按鍵,開始發問。

     “根據一位領導給咱們單位黨委書記的來信,你和胡秉宸副部長有不正當的關系……” 他說的是給咱們“黨委書記”,而不是“黨委”;他說的是“某部長”,而不是“某單位”。

     接着又把那封措辭激烈的信推到吳為面前,吳為不得不與每一個橫眉立目的字短兵相接。

     内容不外乎是她走到哪兒都得背到哪兒的前科,以及要求所在單位大力協助,新賬老賬一起算等等。

    橫頭有黨委書記、号稱“延安一枝花”十分女性的批示:“這不是一般的男女關系,是新生資産階級對革命幹部以及他們家庭的反攻倒算,也即對革命的反攻倒算,望其所在支部速将情況調查清楚,以便黨委作出處理……” “你覺得怎麼樣?”“不怎麼樣。

    ” 回答這個提問之後,吳為問自己:十多年前,那個因偷人養私生子而深受良心、道德譴責,恨不得想對全人類忏悔坦白的小女孩哪兒去了? 不知此時吳為離“百煉成痞”還有多大距離,但至少已經初具規模。

    如果正常狀态下她的惡劣指數為一的話,一旦面臨“正經”,惡劣指數馬上上蹿到十。

    眼下面臨的正是惡劣指數上蹿為十的局面。

    按照那個紅極一時,龍生龍風生風、老鼠兒子會打洞的理論,吳為的惡劣指數也不盡然是後天鍛煉出來的,她能不繼承顧秋水那兵痞的劣根性嗎? 某領導和“延安一枝花”的嚴打,反倒讓吳為想起他們不那麼光明的過去,想起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抖摟得底朝天的并不久遠的往事,——雖然上綱上得邪乎,某些史料卻不一定都不真實。

    好比這位領導,革命前是資本家,“延安一枝花”更是有着與她同樣的敗行劣迹。

    怎麼?他們享受夠了剝削生活,當足了第三者,反倒有臉教訓起她來? 過河卒子吳為不但戰鬥力明顯減弱,又變做一隻靠慣性運作的滑輪,而要不要當第三者,則越來越不能肯定。

    要是他們這樣死氣白賴非讓她當不可,她也許就當仁不讓地當一把。

    否則就會像《紅樓夢》裡的晴雯,白落個虛名、臭名,豈不冤哉?“你不打算說點兒什麼嗎?”“不。

    要是一位部長和一個小人物所在單位的黨委書記已經這樣說了,這個小人物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不打算解釋點兒什麼或是承認些什麼?”“不。

    ”也許,如果,在另一種氣氛下,吳為不但會反省自己,也許還會刹車。

    “你認為這些揭發材料屬實嗎?”“不屬實。

    ”吳為惡意地扯着嘴角的肌肉。

    “你認識胡副部長嗎?”“認識。

    ”“你們之間有來往嗎?”“有。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同志關系。

    ”‘今後能否不再和他來往?”“不可能。

    ”“為什麼?”“等于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正當。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之間的關系很正當?”“是的。

    ”“可是這些揭發材料另有一說。

    ”“那是他們的說法,有人證或是物證嗎?”“根據反映。

    ”“如果我向有關方面反映胥德章和常梅殺人,他們就真殺人了?”“好。

    ”支部書記說,然後關上錄音機向她舉了舉,又拍了拍那盒磁帶,好像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做完這一切他突然問道:“你去醫院看望過胡副部長嗎?”“有什麼問題嗎?”支部書記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突然說:“也許這一仗他們打不赢,但很可能會從其他地方下手,據我所知,某領導人已經插手。

    ”然後揚長而去。

     對他們這次談話,“延安一枝花”很不滿意,支部書記受到了教育:“你的黨性原則哪裡去了?階級感情哪裡去了?同志,你要警惕呢,我們老同志受到了傷害,你不但無動于衷,在處理這個問題上還敷衍了事……好吧,什麼時候開個支部大會,讨論讨論開除吳為黨籍的事?” “我也想趕快開個支部會,趕快處理完了省得有人老打電話給我下命令。

    ” “這是什麼态度?這是一個人的政治生命。

    即使開除吳為,也應該盡到我們的責任,讓她通過這個處分提高政治覺悟。

    開除不過是對同志進行教育幫助的手段之一,什麼叫趕快開除完了就完了呢?”女人一旦有點權,絕對比男人窮兇惡極。

    支部書記說:“支部裡的同志,不是出差就是蹲點搞調查,即便在京黨員全部同意開除吳為也湊不夠半數。

    黨章上說……”他很流暢地背起了黨章。

     背得“延安一枝花”沒轍,隻好點頭,“好吧,好吧,你先去吧。

    ”支部書記剛轉過身去,又被叫住,“我讓你給吳為布置的工作,你布置了沒有?” “布置了。

    ”“彙報呢?”“……吳為彙報上寫着,早上八點早飯,八點到十二點寫小說,十二點到下午兩點休息,兩點至六點看報讀書,晚上看電視。

    ”“天天這樣?”“天天如此。

    ”“她到沒到什麼地方去過,比如說上海?”“沒有。

    ”“讓她如實彙報。

    ”“這不像監外執刑的監管犯了嗎?”“犯人?犯人有判決書。

    她是黨員,在這種非常時期,黨組織有權要求地彙報行蹤,同志,有刑事處分和沒刑事處分是大不一樣的,這個分寸我們掌握得還是很好的,你怎麼能這樣說?” “吳為晚上做夢要不要彙報?” “同志!” 4 白帆對她的律師非常不滿,質問律師:“為什麼現在還不接觸吳為?” 律師隻好接受白帆的領導,在沒有提供足夠的證據之前,通知吳為接受調解。

     自胡秉宸病後從不裝扮的吳為,從鞋子、襪子到圍巾都精心挑選搭配一番,還換上一套出訪時定制的衣衫。

    到了現場,還拿出錄音機準備錄音。

     白帆的律師說:“我們都不用錄音機,你怎麼能用?” 吳為說:“這是一件大事,我要記錄下來,以備将來寫回憶錄……好吧,既然你們不用錄音機也不讓我用,我就用筆錄。

    ”“你不能。

    ” “你們能記錄我的談話,為什麼我不能記錄你們的談話?”然後吳為就開記。

     律師問:“胡秉宸提出離婚,白帆說不是因為他們感情不好,而是你對他們家庭的介入,希望法院做好工作。

    ”接着,出示了一大摞胡秉宸給白帆的信。

     無數觸目驚心的“親愛的妻”,闖入吳為的眼睛。

     而吳為還以為她碰到的是幾世情緣……看來他們的關系并非像胡秉宸說的那樣不堪,白帆也沒有胡秉宸說的那樣兇殘,怪不得白帆說:“我們感情很好,即便現在,我們的關系也有恢複的可能……都是吳為的破壞。

    ” 白帆說的有什麼錯? 然而胡秉宸把一切都毀了…… 如果胡秉宸在吳為成名後不再找她,大家也就都沒有這些麻煩和痛苦了,她也會平平靜靜寫作、過日子,說不定不會拒絕那些也許比胡秉宸優秀的男人。

    可誰知道呢?等到沒了距離,那些男人和胡秉宸也許沒什麼兩樣。

     正像沒了距離,吳為和她不待見的男人也沒什麼兩樣。

     吳為的成功不但毀了愛好虛榮的胡秉宸,也害了自己,所以吳為總不願承認自己是個成功者。

     什麼叫成功?同樣是一頓不能免費的午餐。

     面對這些信,吳為心中間道:胡秉宸,你讓我現在怎麼辦?撤退還是堅守? 難道是胡秉宸滿口胡言?她應該相信白帆,還是應該相信胡秉宸?—— 白帆這個人過于毒辣,那是個渾人,我知之甚深。

    她并不想同我恢複什麼關系,隻是一種“毀滅你們”的心理,近于瘋狂的變态,隻有江青可以比拟。

     她的一個弟弟解放前是脫黨分子,對我一直隐瞞,直到一九五八年我才從側面得悉。

    他們二人還利用我的名義,背着我将她弟弟一家戶口由小鎮轉到城市,直到省委一位領導向我問起此真誠,這些日子把你苦了,像你這樣的女人,一百萬個男人也碰不到一個。

    衷心感謝你給我的一切。

     别生氣,一切都在好起來。

    像我心跳的頻率那樣,每分鐘吻你八十次,缺點是那樣就不深了,還是每次五分鐘更好。

    這樣吧,每次五分鐘,每天八十次。

     多說一些你的事,對于我那是生命的源泉,否則我的生命就會枯竭,生活也失去了意義。

     千萬别賭氣,我的小人兒。

    别把你我的許多犧牲不顧一切地毀掉。

    好不容易到了現在,别在最後時刻不能堅持下去,堅持就是勝利。

     勇敢地,但冷靜地對待一切困難,一切都會過去。

    我們不是經過了比這更為困難的時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