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遊戲、塑料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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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纏在胎盤裡的字眼,就像你的口水。

     “苕”字在在昏暗的遊戲廳上方亮了一下,同時照着了這兩個人的眼睛,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對方的一刹那,浠川隆隆地跌落在這個古怪的忽明忽暗閃着熒光的地方。

     你是浠川哪兒的?兩個人互相問道。

     洗馬鄉啊我知道!我知道啊洗馬是在胡河那邊,過了胡河過蔡河,過了蔡河過白蓮河,過了白蓮河就到了,緊挨着英山縣呢我媽說。

    羅家輝呢也知道灣口,他大姨家就在灣口的上皂角村,有一年大姨給他們家帶來過藕粉和幹魚。

     哈,一個是浠川灣口鄉的,一個是浠川洗馬鄉的,兩個鄉近得很,隻隔了五十裡!雨喜說,我媽媽說她的爺爺就是從洗馬搬下來的。

    洗馬那山真是高,在山下種稻,把禾頭(連着稻穗尚未脫粒的稻稈)挑到半山的村子裡,要整整走上半個鐘頭!我媽怎麼知道呢,王榨有個人生了個女兒,滿月就送給了洗馬鄉的親戚。

    她們去走親戚、去趕生日,爬那個洗馬山啊爬得要死,山上還有石寨呢,是石頭壘成的多少年都沒有塌它穩穩地立在山腰上,白色的石頭變黑了人住在裡面冬暖夏涼,山腳下是稻田一小塊一小塊,最小的田,一隻鬥笠就能蓋住。

     洗馬鄉成片成片的村子都是姓史的呢,雨喜說,不像在灣口,姓史的隻有幾戶人家。

    媽媽的爺爺到洗馬去,他們都管他叫活祖宗,因為在史姓中他輩份最高。

     “嘩,我的曾祖是你們洗馬鄉的活祖宗”他們就這樣在“光速”網吧認識了。

     雨喜和羅家輝,一個來自浠川的灣口鄉王榨村,一個來自浠川的洗馬鄉魚嘴寨村,一個遙遠的浠川,沾着泥的有着西流河水的浠川縣從北京海澱的天空隆隆降下來罩着了這兩個浠川的男孩和女孩——在這個無邊無際的星球。

     3, 她去過一次他的宿舍,半新不舊的,走廊裡有些暗,一股子很濃的男生的味道,腳臭、汗氣、煙味、固定發型的摩絲味,角落裡散着空啤酒瓶,人人床上都是亂糟糟的,四個人的宿舍放了三張架床六個床位,兩張空床位橫七豎八地堆着箱子和雜物。

     他那張是在靠窗的上鋪,她踮起腳,忽然聞到一股豆腥氣,類似剛剛嚼爛的生黃豆吐在手心上。

    那是什麼她知道,網上什麼都有,她小小年紀卻早已不是一個蒙昧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比她想象的好聞,她甚至是喜歡的。

    年輕的生命蔥籠蓊郁,渴望着奔向某個異性陌生的深處。

     床頭貼着一幅女影星,那是誰啊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無論如何,但她的奶坨大得衣服都撐開了,那裡鼓得圓圓亮亮的讓雨喜生氣,“都是假的”,她嘟囔道。

    “什麼?”羅家輝沒聽清。

    雨喜大聲說道:我說,你抽什麼筋啊! 他帶她到學院西門看過地上的摩斯碼—— 幾十米長的灰白色的路面鑲嵌着一道道黑色的地磚,這就是摩斯碼,是羅家輝可以向她炫耀的東西。

     哦摩斯碼那是一種密碼,它用長長短短的條狀組合構成字母,字母一組合就知道意思了,也可用漢語拼音,H,OU,厚,D,E,德,躺在地上的校訓。

    那個叫摩斯的英國人是多麼聰明,所有長長短短的東西都可以變成密碼,《風聲》網上也有啊,周迅縫在旗袍上的針腳長長短短的,那就是摩斯碼。

    《風聲》雨喜也是喜歡的呢,她的趣味早已不是一個初中生的段位,黑黢黢的密室裡周迅的臉白得像黑瓦罐裡的鹽她的頭發垂下擋住了半邊臉,她是富家小姐而酷刑是雙腿分開從一根粗繩索上猛烈拖過,一次又一次,繩索上血肉模糊。

    在黑暗的密室裡就像在遊戲廳,遊戲廳的員工休息室,地下二層,緊挨着邊門的一小間,沒有窗。

     它的窗戶要越過頭頂,越過頭頂的地下一層再到地面一層,是啊它的窗戶在天上。

     4, 羅家輝,他站在密室(他不由得把這個地方稱之為密室)的架床旁邊,腳上碰着了一隻塑料娃娃光秃秃的腦袋。

     滿地一模一樣的塑料娃娃堆擠着,使這個空間變得詭異,這麼多肉色的光頭娃娃就像是從床底下源源不斷地複制出來,幽暗的床底,是否通向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下世界?那裡是否生存着無數肉色的塑料人? 還好還好,他回過神來看到塞滿娃娃的室内還堆有礦泉水、飲料、儲物櫃、員工喝水的杯子,這些日常的物品使這間屋子看上去不那麼古怪。

     5, 就這樣夜深了,遊戲廳的洞穴裡也進入了睡眠狀态,大部分機器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