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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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多不停地湧進來,人多得連走路都走不動,正納悶着,忽然,老闆進來,讓清場關門。

    原來這晚上别處的遊戲廳都關了門,想玩的人就都湧進了“光速”。

     很快老闆又不怕了,生意好,營業時間延長至午夜兩點—— 錢賺得嘩嘩的一月進賬二百多萬!賭博機都是從日本進口的最新産品,不,這裡不叫賭博機,它們是“馬戲團”“大風”“金剛”,少的要七八萬元一台,多的要十幾二十萬。

    馬戲團,那裡有猴、馬、獅、象、蛇,它們不斷地變換顔色和位置,你就押吧,押一種動物,押中了賠你,賠率很是不低。

    “金剛”呢,太大了,比三張大桌子拼起來還大,老闆說“金剛”全國隻有兩台,一台在上海,一台在北京,就在北京中關村的“光速”。

     真正的娛樂機也新進了幾台——飙車機,跟真的車一模一樣,方向盤、刹車、油門,全一樣,你看着屏幕,就像真的開起了車,“轟”的一下撞車了,你還會有震動感;捕魚機呢,屏幕是平放的,像一個大魚缸,魚遊來遊去,你一推拉杆,撈起來兩條!也可以撒網,一網罩過去,網住好多條。

     男女老少都喜歡玩,連老太太都來。

    有一個老太太,兒子媳婦陪着來,她愛玩捕魚,手又慢,一撈起來魚就跑了。

    她又老花眼,戴着花鏡還要隔得老遠才能看清楚,她的脖子總是往後拉,看上去很是可笑。

     一個單身女人,四十來歲,她說自己是大學教授,她晚上來,開一輛奔馳,一次買三萬個币,幾台機器同時來!她喜歡跟雨喜聊天,“丫頭,你猜我這衣服多少錢?”雨喜猜不出,她說一個包就十幾萬,洗一次包都得花幾千塊。

    有一個老太太呢,每次自己來,一來就找雨喜,“丫頭,我要玩那個大金剛”,她大聲嚷嚷,她有錢,一玩就是六千個币,一萬塊。

     成人甚至更加上瘾,從中午玩到淩晨,玩得瘋狂的一天能玩掉十幾萬。

    中間吃飯就讓雨喜去買,一百塊,雨喜的飯錢他也一起付了。

     大學生也來玩,北航、北郵,連北大清華的都有。

     雨喜雙手抱着托盤在形形色色的人中穿梭往來,托盤裡是滿滿的遊戲币,不停地有客人叫,她要小跑着才能不耽誤,五十塊錢三十個币,扔一個币下去能玩一兩分鐘,三十個币不到一小時就玩沒了,又接着買。

    客人玩得太瘋了,連櫃台的币都買光了,就要趕緊從各個遊戲機裡收币,雨喜推着推車從馬戲團到大風又到金剛,再從娃娃機到捕魚機再到飙車機,她一把一把的捧來放到大号塑料桶裡,彎下腰又直起來,直起來又彎下去。

     遊戲币是從廣州訂購的,鉛制,每天摸着鉛币,雙手沾滿鉛粉,黑得像挖煤工,洗也洗不幹淨。

     幹熟了,雨喜便開始懈怠偷懶。

    她看人下菜碟,看是不是她們的會員,會員中又看是不是VIP,如果是,那她最殷勤,一叫,馬上小跑趨前。

    她們的會員卡分四等,一次買六千個币的是VIP卡,三千的是鑽石卡,五百的是白金卡,兩百的是黃金卡。

    她累的時候,别說買三五十個币的,就是白金卡和黃金卡她都裝做沒聽見。

     5, 同一天入職的七個人,有五個被開除,一個自己走掉,就剩她一個人。

     她要值夜班,半夜兩點下班,然後在店裡待到早晨六點才回家。

    店裡也有一間宿舍,誰上夜班可以住。

    雨喜嫌那太髒了,又亂,一個角落堆着礦泉水,屋裡還随處散着塑料娃娃,雖然知道那是供遊戲機使用,也不免怪異——啊,你一進屋,地上床上桌上,塑料娃娃黑洞洞的大眼睛瞪着你,誰不覺得心裡發毛!又沒有通風,到處都是黴味。

     所以她不睡。

    她玩遊戲。

     這正是玩遊戲的大好時光,誰說不是——兩層遊戲廳都空了,九百平米,除了星星點點幾個入了迷的賭棍,他們趴在大金剛的某一個口上,像那些跟人世毫無關系的類外動物。

    所有的遊戲機都閑下來了,經過一整天無休無止的喧騰,連這鋼鐵玩意兒都精疲力竭了,它們在黑暗中歇着。

     雨喜她不歇,她既要玩飙車,又要玩捕魚——這些花了十萬八萬買來的機器,白天是老闆的,晚上就是她雨喜的了。

    有錢人要花很多錢才能玩,她一分錢不花就能玩到。

    開始時老闆賞她們一些遊戲币,現在她找到了竅門,一個币都不花,她用鑰匙打開遊戲機,直接用手拔那投币器,要多少她就有多少,她像那些富人一樣闊綽,她捕魚捕了一網又一網,捕累了就換成鐵拳,在屏上打得翻天覆地。

    她興奮得額頭發亮口發幹,大好時光豈能去睡覺——一個通宵飛着就過去了。

     飙車遊戲要有一種卡才能玩,卡是紫色的,用完了就變顔色,顔色一變就作廢了。

    我們的雨喜真是聰明,她發明了微波爐複原法,把卡放進微波爐一烤,咦,它變回了紫色,這卡就又能用了! 她想飙車就飙車,想捕魚就捕魚,她還認識了很多人。

    玩家們有時會請店裡的女孩一起出去吃飯——每月的夥食花銷能省下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