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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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劉麗英鬧着要和高廣厚離婚。

     盧若琴沒想到,平時看來窩窩囊囊的老高竟然果斷地同意了。

    法律機關先是照例做了一番規勸雙方和解的工作。

    但這一切都無濟于事。

    因為雙方都同意,所以離婚手續辦得很順利。

    一張紙片宣告了一個家庭的解體。

    慷慨的劉麗英竟然什麼也沒要,連同她的命根子兵兵一起留給了她原來的男人。

     她一個人毅然地回到山背後娘家的村裡去了。

     高廣厚離完婚回到學校的時候,表情和平時一樣——永遠是那副愁眉苦臉。

    隻是在傍晚,兵兵哭喊着要媽媽時,這個男人的眼裡才湧滿了淚水。

     盧若琴看見這悲慘的一幕,關住自己的門在炕上哭了一個下午。

    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看一次看到,人不僅能創造幸福,也能制造不幸。

    她現在主要可憐兵兵。

    她知道失去母親是什麼滋味。

    但是,兵兵的母親并不像她的母親一樣已經離開了人世。

    她還活着。

    生活啊,你竟然有着比死亡還要不幸的大悲大痛!第二天早晨,高廣厚對盧若琴說,他要把兵兵先送回到他母親那裡,大約兩天以後才能回來。

    他讓盧若琴先照料一下學生娃娃們。

    他甚至抱歉地對她說:“你得辛苦幾天……” 盧若琴面對着這個好人和他的不幸,心裡難過極了。

     她讓他放心去,說學樣的事她一定會照料好的。

     父子倆走的時候,盧若琴幫助他簡單地收拾一下東西。

    她把她的全部吃的點心都拿了出來,給兵兵包在包袱裡,并且把她心愛的那條紅紗巾給孩子圍在脖子裡。

     高廣厚一條胳膊拎着那個精布包袱,一條胳膊抱着孩子起身了。

    她親了兵兵的臉蛋。

    兵兵也親了她的臉蛋。

    淚水從她的眼裡湧出來了。

    可憐的孩子并不知道這世界給他帶來了多大的不幸,還笑哈哈地說:“盧姑姑,爸爸帶我找媽媽去!” 他們走了,踏着那條泥濘的簡易公路走了。

    盧若琴站在學校院子的邊畔上,用淚水模糊了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們消失在公路的拐彎處。

    她突然隐約地感到:對這不幸的父子倆,她将要負起某種責任來。

    是的,一個善良而正直的人,在生活中遇到這樣的事,就會喚起一種責任感來。

     她當天就在高廟村叫了幾個年齡大點的女生,幫助她把高老師的宿舍收拾了一番。

    打掃了地上的灰塵,用白麻紙裱糊了窗戶,把家具擺得整整齊齊。

    她還拆了她心愛的一本《人民畫報》,把牆壁貼得五顔六色。

    她有一個強烈的念頭:讓不幸的高老師回來的時候,在他那孔晦暗的窯洞裡,多少能添上一點另外的什麼。

    做完這一切後,她穿上高筒雨鞋,把教科書用塑料紙包好,挾在胳肢窩裡,撐着那把從老家帶來的湖藍色的自動傘,到舍科村給學生上課去了。

    她臨走時囑咐高廟的學生:她下午回來再給他們上課。

    中午,當盧若琴拖着兩條泥腿回到學校的時候,驚訝地看見高廣厚和兵兵在學校院子的水窪裡玩紙船。

    她一下難受而興奮地跑過去,一把抱起小兵兵,在他的紅臉蛋上拼命地親吻起來。

    她問高廣厚:“你們怎又回來了?” “半路上,兵兵哭着不走了,硬要回來……”他沮喪地搖了搖頭,“唉,這可怎辦呀?” “你别熬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