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鄭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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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振振有詞,似乎有什麼功勞了。

    我顧不上和他磨嘴,我隻關心我的花棒。

    我對曹場工說:“一定要補種。

    ”曹場長隻好說:“補就補吧,讓有雄負責找人去……” 第二天,我就和有雄帶着一些工人,重新補種了這個沙丘。

    這些工人都很老實,又都是有雄的朋友,因此活幹得既認真又負責。

    好了,開頭的工作盡管難,但終于熬過來了……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不用說,我的花棒已經在沙漠裡紮下了根。

     我從早到晚,天天都在這幾十個大沙梁上巡視着,以防附近生産隊的羊群和性口來侵害。

    我在這些沙丘上灑下了許多汗水,但也得到了說不出的喜悅——勞動和收獲的喜悅,皮膚是黑了,手也粗糙了;衣服經常邋裡邋遢,頭發亂糟糟的像一棵沙蓬,并且經常像男人們一樣赤腳片走路……但我的心靈卻從來沒有這樣充實過。

     我現在也基本上适應了這時的生活,我的房子也變得像個女同志的宿舍了。

    有雄已經幫助我用柳條和廢報紙糊了個天花闆,把屋頂上那些“蟒蛇”遮蓋起來。

    他甚至從城裡捎回來一些白灰,把我的牆壁粉刷得雪白。

     我先前已坐有雄的拖拉機回了一趟城裡的機關,把我的鋪蓋和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搬到了這裡。

    我用畫報把炕周圍貼了一圈,房子裡一下子變得潔淨而有了生氣。

    我還在門前種了一些牽牛花——現在它的蔓子已經扯長,常常在早晨或者晚間,把那鮮豔而相互的花朵綴滿了我的窗戶…… 沙漠裡的夏天是一年間最好的季節。

    天高地闊。

    空氣清新,甚至有一點甜絲絲的味道。

    當然,陽光是炎熱的,但沙漠用它那松軟的皮膚盡情地吸收着熱量。

    太陽一落,很快就涼率下來。

    風是輕微的,吃在人裸露的胳膊腿上,像孩子的手掌在輕輕撫摸。

    農場周圍在莊稼由于管理不好,長得并不景氣,但仍然叫人喜愛。

    谷子有的已經開始抽穗;大片的向日葵正開得金燦燦的——那熾的花朵常常會引起人一種激情。

     荞麥也正在開花,白粉粉的,像一片輕柔的雲彩落到了田野上。

    農田外墨綠的沙蒿,鵝黃的沙柳,淡紅的霧柳,都正在發旺。

    攆狼嚎草像灰色的濃霧一般漫在窪地裡。

    開小紅花的秃鈕子草、肥頭大耳的羊耳根子、棉蓬、抓地草、馬前草、蒼耳、苦菜、蒲公英、水灰條、旱灰條,點綴在灌木叢中。

    小路兩邊和房前屋後的土地上,形成了一個極其熱鬧紛繁的植物的世界。

    誰能想到,沙漠裡還有這樣的天地呢? 實際上,隻要人的腳步可以到達的地方,就會有青草、鮮花和其它的生命。

     實際上,就是現在那些繁花似錦的大城市,說不定以前也是一片荒涼;是過去一代一代的人們用汗、血和生命的代價才開拓出來的——現在生活在那裡的人們,是不是越過這一片繁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過去這一頁頁人類勞動和創造的曆史呢?是的,幸福屬于現在的人們,而光榮則屬于過去的開拓者。

    我們有權獲得前人創造的幸福,但也有責任繼續為後代開拓……不要想這麼多——這是常識。

     為什麼不想呢?我們在生活中往往忽略的是常識——而這往往也是重要要的。

    你們知道,不管我怎樣認識這一切,但我現在生活的這個天地,給我帶來的是說不盡的愉快。

     為了我的愉快,我要深深感謝一個人,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猜出我的指的是誰。

    是的,我說的是吳有雄。

    他對我的幫助,你們已經看到了。

    最近,惡毒的侯會計已經在散布我和有雄的流言蜚語。

    我并不因此就躲避有雄。

    我像對大哥一樣信任他。

    再說,這裡誰都知道,我已經有了男朋友,他在省城工作——為了在這樣一個全是男人的環境裡生活,我早就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