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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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正是紅總的段司僅、侯政委。

     段司令一進門就開口道:“你們二位的對話我們都聽清楚啦!”聲音是洪亮而有力的。

    剛才門外那個蒼老的聲音顯然是侯玉坤發出的了。

    馬延雄睜開看看他們,說:“國斌,玉坤,他們來了……”說完就又喘息起來了。

    喘息中帶着細微的哨音。

     李維光先是對這兩個人的突然到來吃了一驚,随即咧開嘴明顯計好地笑了笑,問:“你們兩個早就來了?從哪裡來的?” “來處來的!”段司令叱咤風雲地回答。

    他不看李維光,一眼盯着仰靠在被卷上的那張蠟白的臉。

    這臉安詳而平靜,但也堅顔而神秘!段司令緊閉着嘴巴,眼光頑固地看着這張臉,像看一件自己急忙看不明白的東西,顯得嚴重而吃力。

     段國斌身材不高,但紮實得像一顆碾場的碌碡。

    黃頭發,黃胡須,黃眼珠。

    同樣很黃的臉上靠左鬓角的地方,有拇指大一小塊鮮紅的痣。

    這個人前不久還僅僅是縣電影站在放映員,一年多就出息得成了本縣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可以拯救生命,也可以扼殺生命。

    他有資格制定法令,也有權力廢除法令;可以叫原來堂堂的縣委副書記變成自己的二等馬弁! 侯玉坤背靠窗台抽着紙煙。

    他三十多歲,但容貌顯得很蒼老,說話像六七十歲的人一樣,低緩,無力。

    頭發脫落得稀稀拉拉,瘦身闆風能吹倒。

    臉色永遠是疲倦的,像熬了很長時間夜或者睡了很長時間覺。

    除非忿怒了,一般說話都很綿軟。

    可是,俗話很對:人不可貌相。

    這個人的内心是一個風暴的世界;那幹癟的胸膛裡經常洶湧着激浪。

    他是原縣委秘書。

    一九六六年下半年,正當段司令他們苦于批不下“三反分子”馬延雄的“罪行”時,他在縣委機關舉起了造反旗,把縣常委會記錄像炮彈一樣源源不斷運送到了造反前線。

    他并且做工作讓縣委副書記李維光“殺”出了縣常委會,向紅總表态亮了相。

    他還很快幫助段司令把分散的同派觀點的人統一起來,成立了“紅色造反總司令部”。

    社會的大動蕩既産生帥才,同時也就産生謀士。

    如果說段國斌是一把鋒利的刀,侯玉坤就是使這把刀的強有力的手。

     紅總“解放”馬延雄這“戰略性”舉動,就是侯玉坤謀劃的。

    他在那兩天兩夜争呼和浩特的常委會上反複地說服“鷹派”,咱造反派如今奪了黨組織的權,就成了執政黨哩!能鬧着玩嗎?執政黨要執政,就要争取民心哩!這道理國民黨都解開哩,咱革命造反派倒成了些糊腦松?明說哩,馬延雄農民擁護嘛!咱就把他往出擡!争取民心,壓垮黑指,咱們掌權,此乃一舉三得,一箭三雕!等咱的政權穩了,再把他扔掉還不行嗎?“鷹派”們被他的雄辯折服了,一緻同意了他的方案。

    會一結束,他就把李維光打發來。

    李維光一走,他又把段國斌拉來站在囚室門外,聽裡邊李維光和馬延雄的談話…… 此刻,他背靠着窗台漫不經心地抽着煙,把煙鄭慢慢對地到嘴唇縫上,悠然地吸進去,又悠然地吐出來;然後脖子略微向前一伸,把吐出來的煙重新又吞進嘴裡。

    最後,才通過兩道鼻子慢慢地飄散出來了。

     段司令現在把目光從延雄的臉上移開了。

    他兩手揣在褲兜裡,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急速地來回踱起了步。

    踱了一會,腳步又停在馬延雄躺着炕邊,黃眼睛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