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流變隐喻篇 第33章 差不多和喜歡眼睛看不見的東西一樣喜歡眼睛看得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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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也是晴得漂漂亮亮的一天。

    沒有像樣的風,秋天的太陽把染成種種色調的山間樹葉照得流光溢彩。

    白胸脯的小鳥們在樹枝間往來飛躍,靈巧地啄食樹上的紅果。

    我坐在陽台上面百看不厭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大自然的美麗公平地提供給每一個人——無論富翁還是貧民——如同時間……不,時間或許不是這樣。

    生活富裕的人花錢多買時間也有可能。

     不前不後恰好十點整,光閃閃的藍色豐田普銳斯爬上坡來。

    秋川笙子上身穿米色高領薄毛衣,下身穿修長的淺綠色棉質長褲。

    脖子的金項鍊閃着含蓄的光。

    發型一如上次大體保持理想造型。

    随着秀發的搖顫,好看的頸項時而一閃。

    今天不是手袋,肩上挎着鹿皮挎包。

    鞋是褐色防滑鞋。

    打扮漫不經心而又無微不至。

    而且,她的胸·部的确形狀漂亮。

    據其侄女内部情報,似乎是“沒有填充物”的胸·部。

    我為其乳··房——僅僅在審美意味上——多少動心。

     秋川真理惠一身休閑打扮:褪色的藍色直筒牛仔褲、白色匡威運動鞋,和上次截然不同。

    藍牛仔褲這裡一個洞那裡一個窟窿(當然是刻意為之)。

    上面穿薄些的灰色遊艇夾克,外面披一件仿佛樵夫穿的厚格子襯衫。

    胸·部依然沒有隆起。

    而且依然一副不開心的樣子,表情俨然正吃得興起當中被拿走食盤的貓。

     我像上次那樣在廚房沏紅茶拿來客廳,接着給兩人看了上星期畫的三幅素描。

    秋川笙子對這素描似乎一見歡心:“哪一幅都那麼生動,遠比照片什麼的像現實中的小惠!” “這個、給我可以的?”秋川真理惠問我。

     “可以呀,當然!”我說,“畫完成後給。

    畫完前我也可能要用。

    ” “話是那麼說……給我們真的沒關系的?”姑母擔心地問。

     “沒關系的。

    ”我說,“畫一旦完成,往下就沒多大用處了。

    ” “這三幅中的哪一幅作草圖用?”真理惠問我。

     我搖頭道:“哪一幅都不用。

    這三幅素描,可以說是為立體地理解你而畫的。

    畫布上畫的你還要有所不同。

    ” “形象什麼的,已經在老師腦袋裡具體形成了?” 我搖搖頭:“不,還沒有形成。

    往下和你兩人考慮。

    ” “立體地理解我?” “是的。

    ”我說,“從物理上看,畫布僅僅是個平面。

    但畫必須立體描繪才行。

    明白的吧?” 真理惠臉色嚴肅起來。

    想必從“立體”這一說法想到自己胸·部的凸起狀态。

    事實上她也一閃瞥一眼姑母薄毛衣下嬌美隆起的乳··房,而後看了看我。

     “怎樣才能畫得這麼好呢?” “素描?” 秋川真理惠點頭。

    “素描啦速寫啦。

    ” “練習!練習當中自然畫好。

    ” “可有很多人怎麼練也畫不好,我想。

    ” 她說的不錯。

    美大時代,怎麼練也全然不見好的同學看得太多太多了。

    無論怎麼掙紮,人也要為與生俱來的東西所大大左右。

    問題是說起這個來,話就不可收拾了。

     “可那也不等于不練也可以。

    不練就出不來的才華和資質也的确是有的。

    ” 秋川笙子對我的話大大點頭。

    秋川真理惠則僅僅斜了斜嘴角,仿佛說真是那樣的? “你是想畫好的吧?”我問真理惠。

     真理惠點頭:“喜歡眼睛看得見的東西,和喜歡眼睛看不見的東西差不多。

    ” 我看真理惠的眼睛。

    眼睛浮現出某種特殊種類的光。

    她具體要說什麼,一下子很難琢磨。

    但較之她說什麼,引起我興趣的更是其眼睛深處的光。

     “相當不可思議的說法啊!”秋川笙子說,“像是出謎語似的。

    ” 真理惠沒有應聲,默默看自己的手。

    稍後揚起臉時,特殊光閃從眼睛裡消失了——稍縱即逝。

     我和秋川真理惠走進畫室。

    秋川笙子從挎包裡取出和上星期同樣的——從外觀看來我想是同樣的——小開本厚書,靠在沙發上馬上看了起來。

    看樣子被那本書迷住了。

    什麼種類的書呢?我比上次還有興趣,但問書名還是忍住了。

     真理惠一如上星期,隔兩米左右距離同我對坐。

    和上星期不同的是,我面前放着有畫布的畫架。

    但畫筆和顔料還沒拿在手裡。

    我交替看着真理惠和空白畫布,思索怎樣才能把她的形象“立體地”移植到畫布上來。

    那裡需要某種“物語”,并非隻要把對方形體直接畫下來即可。

    僅僅那樣是不成其為作品的,那有可能僅以頭像畫告終。

    找出那裡應被畫出的物語,乃是之于我的重要出發點。

     我從木凳上久久凝視坐在餐椅上的秋川真理惠的臉龐。

    她沒有躲開視線,幾乎一眨不眨地直盯盯回視我的眼睛。

    盡管不是挑戰性眼神,但可以從中讀取“往下決不後撤”那種類似決心的東西。

    由于長相端莊得令人聯想到偶人而容易讓人懷有錯誤印象,實則是個性格有硬芯的孩子。

    具有無可撼動的自身做法。

    一旦畫一條直線,就不輕易妥協。

     細看之下,總覺得秋川真理惠的眼睛有讓人想起免色眼睛的東西。

    上次也感覺出了,此刻再次為其共通性而驚訝。

    那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