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神去村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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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長毛狗,超機靈的,總是跟我們一起上山幹活,是與喜忠實的搭檔。

    繁奶奶還養了兩條金魚當寵物,平時兩條金魚相親相愛地在魚缸裡平靜地遊來遊去,一到喂飼料的時間,立刻大變身,猙獰得像食人魚。

     我每天早上搭與喜開的小貨車上山,阿鋸會坐在車鬥裡和我們一起上山。

    中午吃美樹姐做的飯團,雖然隻有一個,卻恐怕是用三杯米做成的特大飯團,裡面常常加了可樂餅、腌黃蘿蔔和酸梅等豐富的餡料。

    但是,隻要與喜出去喝花酒,飯團裡的餡料就會變少,甚至變成一個隻加鹽巴的特大飯團,最後美樹姐會徹底罷工,連飯團都不做。

    所以,我除了密切觀察與喜的行動,還每天都向神去的神明祈禱,希望他們夫妻感情和睦圓滿。

     終于扯到主題了,這次我想寫的是“神去的神明”。

     之前實習期間,我很随性地用電腦記錄了在山上的見聞,以及一年來發生的事,這次之所以重拾中斷已久的習慣,是因為聽到神去村神明的故事,很有趣。

    要不要把村裡流傳的故事、村民生活,以及聽到的大小事統統記下來呢?我已經适應林務工作和山村生活,開始有餘裕做點有意思的事情了。

     前陣子我們像往常一樣上山工作,但因為三郎老爹一聲“有雷雨雲”,我們便比預定時間提早下山。

    中村清一小組的成員剛抵達山腳,天空立刻下起午後雷陣雨。

    小貨車的雨刷速度調到最快,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暴雨外加隆隆雷聲。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把阿鋸抱在腿上。

    雨水好像瀑布一樣倒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刷去雨水時,我看到一道閃電直直地打在西山山頂,閃電、山和天空頓時融為一體,同時響起天搖地動的轟隆聲。

    阿鋸吓得快崩潰了,從我腿上蹿起來,扒着我的胸口,往我的臉上爬。

    痛死我了,别用爪子抓我啊! 與喜熟悉附近的林道,開車技術一流(所有要用到運動神經的事,他都很強),終于順利到家。

    聽說岩叔的小貨車在中途差一點掉進神去河,不過神去村的人都很豁達,即使朋友遭遇危險,也不會大驚小怪。

     “車子後輪打滑,差一點就出事了。

    ” 即使事後聽到岩叔提起這件事,大家也隻是笑笑說: “哪啊哪啊。

    ” “雨下成那樣,真是沒法子啊!” “哪啊哪啊”是神去的方言,意思包括“慢慢來嘛”“先别急”,或“真是悠閑舒服的好天氣”,大家對岩叔說的這句“哪啊哪啊”可以理解成“哦,真棘手哪”,同時也是在附和“幸好沒有大礙,還算不錯啦”,而“真是沒法子”就是“這也無可奈何”的意思。

     好不容易到家後,我和與喜燒了水,輪流用鐵制浴缸泡澡。

    在消毒被阿鋸抓到的鼻頭時,雨已經停了,九月下旬的這個時節,天氣變化很大,經常下雷雨,好像夏天和冬天在秋天這個擂台上角力似的。

     “西山沒問題嗎?被雷打到的杉樹好像在冒煙。

    ” “哪啊哪啊,雨水會把樹淋濕,不會有山林大火。

    ” 我和與喜在飯廳聊天,美樹姐為我們泡了茶,繁奶奶從茶櫃裡拿出羊羹來切,四個人圍坐在矮桌前吃點心。

    阿鋸躺在玄關的泥土地上,無力地搖着尾巴。

    它大概很怕打雷,堅持不肯待在庭院的狗屋裡。

     庭院樹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水窪裡,小鳥叽叽喳喳叫着,搞不好在讨論今晚要睡哪裡。

    一陣濕涼的風吹來,我走去檐廊打算關窗戶,眼前灰色的雲迅速地向東邊移動。

     我的視線從天空移到地面時,看到穿着黃色雨靴的山太正走進庭院。

     “山太,有事嗎?” 山太是清一哥的兒子,今年春天開始上的小學。

     神去村有“下”“中”和“神去”三個地區,我們住在神去地區。

    山太是神去地區唯一的小學生,每天要去位于中地區的神去小學上課。

     雖然是同一個村莊,但從神去地區到中地區要走四十分鐘山路,對一年級的小學生來說太辛苦了,所以山太都搭交通車上學。

    神去村早晚各有一班交通車,是老人去鎮上活動時的交通工具。

    聽說在早上那班交通車上,山太成了老人們的寶貝。

     “我每天都會收到糖果和仙貝。

    ”之前他曾開心地這幺告訴我。

     中午過後一年級就放學了,山太不搭傍晚的交通車回家。

    放學時,有同學可以和他一起走到半路,他再自己走完剩下的路回來。

    天氣不好的時候,清一哥的太太,也就是山太的母親佑子姐會開車去接他。

     住在深山裡的村子有很多不便,但對山太來說這些都很平常,完全沒放在心上,每天都快快樂樂地上學。

     走進與喜家的山太看到站在檐廊上的我,立刻露出笑容。

     “下雨你們應該會提早收工吧,我想勇哥應該到家了。

    我最近都忙着學校的事,好久沒看到你,所以過來看看。

    ” 山太一定很想我。

    雖然口氣有點壞,但應該是因為一連幾天沒看到我而覺得孤單吧!我當然不能不熱情一點。

     “是呀,快進來吧!” 我請他入内。

     山太經過玄關,摸了摸地上的阿鋸,有禮貌地說了聲“打擾了”後,走進飯廳。

    美樹姐為山太倒了茶,繁奶奶則替他切了一大塊羊羹。

     “噢,山太。

    ”把藤籃垃圾桶當枕頭躺在一旁的與喜坐了起來,“你一個人嗎?清一呢?” “在睡午覺。

    爸爸叫我告訴你,明天要去西山看一下。

    ” “知道了。

    來,坐吧!” 與喜把自己的坐墊遞給山太。

    山太坐在坐墊上,剛好在我和與喜之間。

    “開動了。

    ” 他再次禮貌地說完後,吃起羊羹,喝着茶。

     “山太,你沒有淋到雨嗎?” 美樹姐問。

     “剛到家就下雨了,沒淋到。

    ” “因為你平時都很乖哪!”與喜說,“神去河的水位上漲,明天以前都不要靠近河邊。

    ” 山太乖乖地點頭。

    這時,剛才一直努着嘴巴的繁奶奶突然開口。

     “很久很久以前,神去村是在水底哪。

    ” “繁奶奶,您幹嗎忽然這樣?”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擔心她是不是感應到來自那個世界的電波。

     “沒啊!”繁奶奶說,“我隻是想告訴你在神去村流傳已久的故事。

    ” “那就麻煩你了。

    ” 我不知道她為什幺平白無故地想要說故事,但還是坐直了身體,準備聽她說下去,況且與喜、美樹姐,還有山太全都坐直了身體,看着繁奶奶。

    我猜除了我,其他人應該早就聽過八百遍神去村的故事了……難道,在沒什幺娛樂的村莊,這種古老的故事很刺激? 繁奶奶說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這裡還不叫神去村。

     這一帶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池塘,神去山有一半沉在水裡,很多神明都住在周圍的山上,當然也有的住在池塘裡,人類——也就是俺們的祖先——在山的斜坡上建造小房子,靠采樹果、打野豬和燒炭火勉強維生。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