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兵哥來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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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說:“你們坐回去吃,先别喝湯,先吃飯,我說完了你們才喝湯。

    ” “别唬爛太兇,我們得聽真的。

    ” “我哪次說假的,是你們經曆少,眼光小,呆頭鵝的,十幾啦吧的沒打過真槍,我打的響槍,你們當屁放;我放個屁,你們又當槍響,”詹排副又說,“大江南北怎麼煮的我不曉得,但是大江南北的吃法我最懂。

    ” 詹排副舀了湯,把豬眼睛也給摳進碗裡。

    他喝口湯,清甜中有淡淡焦味,豎起拇指大喊好喝。

    喝完,他把豬眼睛蘸了醬油膏,扔進嘴裡咬,黑汁瞬間從詹排副嘴裡噴出來。

    他低頭讓黑汁順着嘴角滴下,豎起大拇指暗示好吃,這副德行可以申請饕餮的商标專利了,而且豬眼的膠質很硬,咬得很響。

    阿兵哥聽了,腸子都長出了雞皮疙瘩,沒人敢去品嘗湯。

    這鍋詹排副要幫素芳姨扳回來的湯,活生生搞砸了。

     詹排副不死心,下午要回到駐紮地時,拿了麻布袋裝豬頭,甩在背後帶下山去,這個北方的漢子擠在流籠廂,說要把豬頭剝了皮,斬出腦漿,絕對好吃。

    阿兵哥們苦笑,可是當他們聽到詹排副說,願意來吃的,有免費的酒好配,大家都喊好,下山的流籠傳回了下流歌:“我有兩支槍,長短不一樣,長的打敵人,短的打姑娘……” 第二天,詹排副領了阿兵哥們上山幹活,用麻布袋扛了顆大家夥回來,笑嘻嘻的,沖着山莊走來。

    他把麻布袋甩在廚房地上,咚一聲,把埋頭幹活的女人吓着了。

    古阿霞走來瞧,心裡喊糟,“昨天你帶下山,今天幹嗎原璧歸還?”詹排副也不回應古阿霞,伸長脖子看,問素芳姨在哪,今天帶了好禮物來,見她來了,卻一字也吐不出來,咧着嘴嘻嘻笑不停。

     “怎麼把豬頭拿回來了?”素芳姨說。

     詹排副笑了一會兒,才說:“是剛買的好家夥,今天送來了。

    ”說罷,捉住麻布袋邊,往外慢慢卷下去,底下露出豬頭。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又來了豬頭。

    這顆頭很腥,剛剛才摘下來的充滿了新鮮的怨氣,長舌頭晾出來。

    素芳姨表明不碰了,而且凡是鴨頭、雞頭或魚頭,她都沒興緻了。

    廚房幹活的人也搖頭,沒人想碰豬頭,用剛出家來搪塞。

     “豬頭好東西,可是我們手藝不好,怕弄壞了。

    ”古阿霞推辭說。

     “它确實是好東西!就等你這句話。

    我昨晚問了幾個懂吃的老鄉,學了幾招,現學現賣,教教大家。

    ”詹排副說豬最貪吃,常活動的腮幫子有彈性,這俗稱的“嘴邊肉”最好吃。

    煙熏豬耳朵也是饕物,豬鼻子、豬頭皮切薄是美食“雲南大薄片”,豬頭殼煮湯,豬腦當湯料,他把豬頭說成是神給人的恩寵。

    他也知道,沒人敢處理,便自己搞定這寶貝,後續的料理就交由廚房的姊妹們。

     他抽了袋子,叫豬頭滾出來,拿菜刀就是追殺,砍得豬頭殼要麼就滑了廚房一圈,要麼就是亂彈,才剝下豬頭皮;接着是斬殼取腦漿,詹排副砍壞了兩把菜刀,連吼了十八響老子拼了,拼出半斤汗,才把豬頭搞定。

     他擡頭看,廚房空無一人,隻剩一雙豬眼怨恨看他。

     古阿霞不是逃開,是查看校舍。

     複建進度已達百分之八十,連最難的教室水泥地,士兵都能用鐵鑿敲除後重灌,她對阿兵哥“軍民一家”的付出很滿意。

    猶記幾日前,當八位士兵把散發桧木香、由她題上“明天會更好”的主要橫桁拉上屋頂定位時,數十位被麻糬甜點吸引來的村民猛鼓掌,鞭炮聲響起。

    在硝煙中眯眼的古阿霞,看到新建築從舊根基冒出新芽的實體,覺得踏實,可惜帕吉魯去伐木,沒能一起感受。

    但是,日子一久,古阿霞察覺了免錢的阿兵哥不對勁,他們越做越慢,總是趁機休息,或是找病痛拖班。

     “唉!稻割完了,阿兵哥也想摸魚了。

    ”詹排副解釋,花東縱谷的助割接近尾聲了,上萬頃的稻田幾乎收割完,山下派駐點的士兵不是排假,就是幹些輕松的活。

    可是複校的工程很操,相較之下,散漫之心就來了。

     古阿霞走上操場時,看見三個不到休息時間就躲在樹下抽煙的老兵,一個違反槍炮彈藥條例入獄而期滿的回役兵躺在角落睡覺。

    其他的士兵把瓦片按上去,卻激情地讨論豔星恬妮在電影《金瓶雙豔》演李瓶兒與西門慶的春宮戲,肉條霹靂,絕對是真幹。

    兩個士兵為真假起口角。

    古阿霞走入工地時,争執反而大聲起來,有點找她評評理的味道。

    她很清楚,要是走來的是上相的王佩芬,士兵們會裝出紳士模樣,而她淪為老太太的份。

    所以,她能做的,頂多是沖着他們笑,希望他們不要累着,也不要受傷了,最後講了一句她常講的:“等一下我們會準備小點心,也會煮澎湃①的中餐。

    ” “那豬頭餐太可怕了。

    ”一位士兵大喊。

     古阿霞連忙解釋:“那是詹排副的心意,而且我們還準備了别的。

    ” “我們昨天回駐紮點,想把豬腦拿出來吃,用軍斧砍,用上一個班人力。

    那個豬腦,比起90餘公斤的8英寸榴炮還難搞,還要硬。

    卵葩就是卵葩,沒事也會拿顆超級大卵葩給我們練習砍。

    ” 不知道誰大嗓門說了話,惹得士兵們歡呼,連躺地上睡的回役兵也折起腰笑。

    這時候,從校門沖出一道吼聲,邊走來邊罵是誰說他的壞話,不久詹排副走上最後一階,熾陽在他身上刷下濃淡對比的色塊,臉上沾着殺完豬頭的血腥。

    士兵們趕緊按在位置上幹活,睡覺的回役兵不知道是吓得還是曬得一身是汗,總之非常會演戲。

     “誰罵我?站出來。

    ” 一位站在旁邊被吼到的士兵,吓得說:“報告,沒有人罵您卵葩。

    ” “再說一次,你說我啥?” “我沒說您是卵葩。

    ”士兵發現說錯話,連忙解釋:“罵您的人跑了,不知道跑到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