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選擇

關燈
午夜過後,街上會定時地傳來兩種聲音。

    大約兩點鐘光景,你聽見的是掃路人的聲音,然後在黎明前夕,清潔馬車來了,你能聽見清潔車夫們鏟那些由掃路人堆成了堆的垃圾。

     街上的男孩沒有一個想成為掃馬路的。

    但你如果問哪個男孩将來想幹什麼,他準會說:“我想做個馬車夫。

    ” 駕藍色馬車當然是件有吸引力的事情。

    那些人簡直是貴族。

    他們隻在清早工作,其餘的時間都閑着。

    他們沒事可幹,于是經常罷工。

    罷工的訴求也不高,隻為一天增加一分錢這樣的事。

    或者,有人被解雇了,他們就罷工。

    戰争開始了,他們罷工;戰争結束了,他們也罷工。

    印度獨立了,他們罷工;甘地死了,他們也罷工。

     埃多斯是個清潔車夫,令大多數男孩都很羨慕。

    他說他父親當年是最好的清潔車夫,還對我們講了許多那位老把式駕車技術如何高超的故事。

    埃多斯出身印度下層,不太會說假話。

    他駕車的本領是家傳的。

     一天我在清掃家門口的人行道,埃多斯走過來想把掃帚拿走。

    我喜歡掃地,不願把掃帚給他。

     “小家夥,你對掃地懂多少?”埃多斯笑哈哈地問。

     我說:“怎麼,這也有很多學問嗎?” 埃多斯說:“這是我幹的事情,小家夥。

    我有經驗。

    你還是等長到我這麼大再說吧。

    ” 我把掃帚給了他。

     這之後我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感覺自己似乎永遠也長不到埃多斯那麼大,永遠也不可能具有他稱之為經驗的東西了。

    我變得更加羨慕埃多斯,更加想做一個清潔車夫。

     可伊萊亞斯卻不是這樣的男孩。

     當我們這些組成米格爾街少年俱樂部的人蹲在人行道上,像哈特、鮑嘉等人那樣大談諸如人生、闆球和足球這類話題的時候,我對伊萊亞斯說:“這麼說你不想成為清潔車夫喽?那你想幹什麼呢?做個掃地的?” 伊萊亞斯幹脆地朝陰溝裡吐了一口痰,低頭看了看,然後非常認真地說:“我想做一名醫生。

    ” 要是這話出自博伊或埃羅爾之口,我們大家準保都會笑的。

    可我們知道伊萊亞斯與衆不同,伊萊亞斯很有頭腦。

     我們都為伊萊亞斯感到難過。

    他父親喬治打起這孩子來根本就是要命,可伊萊亞斯從不哭,也從不跟他父親頂嘴。

     一天我要去奇恩的鋪子買三分錢的黃油,我邀伊萊亞斯一起去。

    當時沒看見喬治,我以為不會出事的。

     可我們剛走了兩座房子那麼遠就撞見了喬治。

    伊萊亞斯很害怕。

    喬治走過來厲聲說道:“你去哪兒?”說着就在伊萊亞斯的下巴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喬治喜歡打伊萊亞斯。

    他常用繩子把他捆起來,然後再用他在自家牛棚的陰溝裡浸濕的繩子抽他。

    就是這樣伊萊亞斯也不會哭。

    事後不久,我都會看見喬治和伊萊亞斯在一起有說有笑。

    喬治常對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一定在奇怪我和他怎麼這麼快就和好了。

    ” 我越不喜歡喬治,就越喜歡伊萊亞斯。

     我是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成為醫生的。

     埃羅爾說:“我敢跟你們打賭,他做了醫生後會把我們大家忘了的。

    嗯,伊萊亞斯?” 伊萊亞斯的嘴角浮現了一絲微笑。

     “不會的,”他說,“我才不會那樣呢。

    我會給你、博伊以及你們大夥兒好多好多錢的。

    ”他邊說邊揮動着那雙小手。

    我們仿佛看見伊萊亞斯已經成了一名醫生,并擁有了凱迪拉克汽車、黑色手提包和電視機之類的東西。

     伊萊亞斯開始到米格爾街那頭的學校上學了。

    那所學校看上去根本沒有學校的樣子。

    在我看來它和其他房子沒有什麼兩樣,隻是外面多了一塊招牌,上面寫道: 泰特斯·霍伊特,中級文學學士(倫敦大學函授教育) 保證獲得 劍橋中學文憑 說來也怪,盡管喬治動辄就打伊萊亞斯,可他對兒子能受到教育卻感到很自豪。

    “這孩子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