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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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都擔心着丈夫的安危,一個人帶着幼小的孩子,孤零零地生活。

    手稿中說“船闆一塊下面就是地獄”,的确,丈夫乘着五十噸級的柴油機船,膽敢千裡迢迢遠下中國南海尋找漁場,偶爾回來一次,也不過就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又要乘船出海。

    想必阿梅每次都強忍悲傷為漁船送行,擔心着丈夫可能一去不複返。

    幸好丈夫一個月還能回來一兩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永遠回不來了。

    最近天氣預報越來越發達,航海比以前安全多了,可是阿梅結婚那會兒,船員遇難是常有的事情,下文要講到的阿節,第一任丈夫也是鲣魚漁船的船員,聽說婚後不到兩年,就出海未歸了。

     這個阿節來千倉家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已經守寡,丈夫留下來一個三歲的兒子。

    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原本不會離開家鄉出來打工,問她到底是為什麼,她說這個孩子一點也不跟她,因為丈夫在鲣魚漁船上工作的時候,阿節就把兒子放在婆婆那裡,自己每天在農田裡幹活,結果孩子隻和奶奶好。

    阿節說,鹿兒島對自己來說,隻有悲傷的回憶,沒有任何快樂,待在那裡也沒有意思,所以出來打工。

    她現在已經嫁到北九州那邊,丈夫在工廠工作,是個熟練工,生活得很幸福,估計她再也不想找個船員做老公了吧。

    可是在她老家,和船員再婚,結果老公又出事,這樣的例子随處可見。

    漁村地方又小,沒有什麼其他工作可做,找不到好人家,隻能硬着頭皮再嫁給鲣魚漁船船員。

    阿梅的老公安吉運氣好,沒遇到過什麼災難,可是想到老婆孩子,還是擔心不已,最終還是下了船,到神戶來找了一份别的工作。

    最近磊吉聽說了這個消息,不過阿梅的信裡沒有提具體是什麼工作。

     接下來要講阿節的故事了,不過在那之前,必須要先講一下和阿節關系密切的小夜。

     昭和二十五年四月熱海大火的時候,小夜留守在仲田的家中,和阿梅一起頂着火星,搬運家财,第二天一早又目睹了阿梅駭人的癫痫病發作場景,所以她來到千倉家大概是那一年的三月份吧。

    她不是阿初介紹來的,也不是鹿兒島婦女會的成員,京都出身的阿駒和河内出身的阿定是和服店主人介紹來的,小夜和她們都不一樣,沒有人介紹,是自己找到贊子這裡的。

     那時候,千倉家還住在南禅寺的下河原町,離得不遠的永觀堂町有一個叫中村的銀行行長的豪宅,小夜原來是他家的女傭。

    她每天按照主人吩咐出去買菜,來來回回從千倉家門口經過,不知何時起和贊子,還有女傭們認識了,時常從後門進到廚房來,聊聊天再走。

    後來想想,也許從那時起,她就已經有什麼企圖,私下在打探千倉家的情況了。

    千倉家覺得她看上去還可以,也沒有仔細調查她的底細,糊裡糊塗就用了,其實沒有人給她做過保人。

    小夜離開中村家,到底是自己不幹,還是被主人辭退的,也不是很清楚。

    她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應該在中村家之前也在别處做過,不過詳情都不清楚。

    小夜來的時候,千倉家已經從南禅寺搬到下鴨,贊子曾經去過中村家一次,想打聽一下小夜的情況,不巧主人夫婦都不在家,也就不了了之,直接雇了小夜。

     贊子從阿駒那裡間接聽說,小夜出生在阿波德島那邊,曾經跟着母親改嫁。

    她好像不願意提起自己的身世,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

    來到千倉家以後,幹得還不錯,沒什麼過失,不過磊吉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就不喜歡小夜。

     “喂,這次來的叫小夜的女傭,能不能想個辦法讓她走啊。

    ” “為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看着她不滿意,讓人心裡不舒服。

    ” “可是她剛來,沒什麼理由怎麼讓她走?火災的時候,她不是很賣力的嘛。

    ” 火災之後,在仲田那邊逗留期間,磊吉夫婦二人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後來,五月底的一天傍晚,磊吉在二樓書房看書,發現一張從沒見過的紙條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裡。

    覺得納悶,打開一看,隻見上面用鉛筆寫着一行字,看上去是匆匆忙忙寫的。

     因為沒帶鉛筆,不好意思擅自用了這裡的一支,還請見諒! 小夜 無論是措辭還是字迹都很端正,沒什麼毛病。

    可是,小夜什麼時候把紙條放進抽屜的呢?磊吉每天都要打開抽屜兩三次,那天上午打開過一次,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又打開過一次,都沒有看見這張紙條。

    三點過後,磊吉下樓去客廳吃點心,又到院子裡擺弄園藝,看了晚報之後,五點半回到書房。

    這樣看來,一定是在這兩個小時之中,小夜逮住空子放進來的。

    鉛筆盒裡放着十支鉛筆,想用的話拿去用就可以,再說即便不拿這裡的,也可以去女傭房間找阿梅、阿駒或者什麼人借一支。

     磊吉不由得怒火中燒,大叫: “喂!小夜!小夜在哪兒?馬上到二樓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