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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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現在她臉上,她把手伸了出去,“看看我……” “看看你的頭發!”她媽媽火冒三丈地打斷了她。

    她伸出手,把夾在莎拉頭發裡的花瓣揀出來,試圖把她那一蓬亂糟糟的頭發捋順,紮成馬尾。

    “你叫我們拿你怎麼辦?你出去玩得全身上下這麼髒,我們沒時間把你洗幹淨了,你說怎麼辦?” “那麼,”爸爸開口了,眼睛還盯着他的懷表,“你們倆動作快點。

    ” “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有一個乖巧的姑娘,自己就知道愛漂亮,看看這個髒兮兮的小……” 這些話有些傷人,但莎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所以沒關系,隻要媽媽看到她這個小女兒找到的漂亮東西,她也會像莎拉一樣地驚喜,一樣地充滿興趣,但莎拉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地張開雙手時,媽媽的唠叨因為憤怒一下子高了一個八度。

     它死掉了。

    那個全世界最美麗的小生命已經死掉了。

     就是小莎拉殺死了它。

     “噢,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莎拉!你把這隻蟲子捏碎了,還把它抹得滿手都是……” 莎拉尖叫起來。

     她因為母親的話狂躁地尖叫起來,也因為在她手中實實在在的死亡而放聲尖叫,她怕極了,心中充滿了負罪感,因為她曾經對手中那脆弱的小生命做過承諾,低聲地承諾保證它的安全。

     眼前到處都是血紅色。

     有紅色的東西濺到了莎拉的臉上,溫暖而濕潤,也濺到了門廊的地闆上,濺到了搖椅上。

    這些黏稠的紅色液體飛濺的速度慢得不真實,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夢中,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

     神志模糊的莎拉聽到了父親語無倫次的驚叫聲,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水底傳來,低沉而模糊。

    她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自己母親的頭部——或者說,那曾經是她母親頭部的地方。

    因為頭已經沒有了,剩下的隻有一部分下颚,鋸齒狀斷裂的骨頭、噴湧而出的血液、已經破碎的大腦。

     她母親的身體頹然倒地,就像是吊線木偶所有的線突然被剪斷了一樣。

    就在這一瞬間,古怪的夢境般的感覺不懷好意地消失了,把眼前血腥的場面猛地抛給她,清晰而殘酷。

    莎拉一下子明白了父親不斷号叫着的是什麼。

     “她的頭炸開了……她的頭炸開了!” “見鬼,她到底怎麼了?”吉姆喊道。

     莎拉全身僵硬得像一塊石闆。

    她那雙綠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瞪着一些吉姆看不到的東西,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恐怖讓他不寒而栗。

    弗裡德裡克醫生趕了過來,焦慮得臉色慘白,忙不疊地檢查莎拉的情況。

     “她不會有事的。

    對藥物沒反應……”弗裡德裡克咽回去半句話,“我不知道。

    ”不過即使他不說,旁人也能看出來他束手無策了。

     莎拉張大嘴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抽搐。

    之前,吉姆還反對醫生們把她捆在床上,現在卻慶幸自己的抗議沒有被接受。

    莎拉被固定住,才不會傷害到旁人,更重要的,不會傷害到她自己。

     瓦倫裡安站在艦橋上。

    他密切地關注着戰事進行,雙拳緊握,灰色眼睛中透出像精鋼一樣堅硬的神情。

     他認為自己應該預先估計到這種情形。

    他認為自己并沒有被理想主義所蒙蔽,并且十分了解父親的本性,但他這個兒子顯然沒有估計到父親會毫不猶豫地做到這個地步。

    每一艘戰列巡航艦上面至少都有四千人,多的甚至有六千,但其他人的性命對他父親來說真的一文不值。

     即使是他親兒子的性命。

     戰局并不樂觀。

    瓦倫裡安麾下的艦隊中,埃涅阿斯号,安菲特律特号,墨提斯号,梅利埃格号已經被擊毀,這四艘戰列巡航艦化為了漂浮的太空垃圾。

    另外還有大量的飛船都遭受了極其嚴重的損傷。

    城市一般大小的殘骸在太空中漂浮着,翻滾着,幹擾着雙方的攻擊。

    時不時地,有一些殘骸和碎片進入了大氣層,便化作一顆流星,隻留下短暫的光焰。

    殘存的十艘戰列巡航艦持續還擊,在安提歌尼号和海恩斯号精妙的火力配合下,阿克圖爾斯麾下的一艘戰列巡航艦被踢出了戰局——這兩艘戰艦分别從兩側逼近這艘阿克圖爾斯的戰艦,即便敵艦負隅頑抗,也難逃被擊毀的命運。

    瓦倫裡安默默地向他麾下艦隊中的戰士們緻謝,他們本可以加入對面的陣營,輕易地保全自己,沒有人能指責他們——即使瓦倫裡安自己也不能。

     他一直以來都太過天真,沒有預見到這一刻的到來,對此毫無準備。

    阿克圖爾斯曾經對他說:“你還太嫩了。

    ”現在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