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裡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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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沒有見血,這個人一輩子都會背上懦弱的名聲。

     那位小夥子怒目圓睜,小夥子背後的幾個人竟然大喊:“達吉,未必我們怕你了?” 達吉此刻卻不開口,隻是冷笑不停,不斷地晃動他的兩條胳膊。

    洛紮把兩條搭拉着、拖在身後的長袖在腰間紮了起來。

     不遠處,洛紮的妻子帶一群人飛一般地朝這邊跑來。

     紮西身邊的小夥子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刀鞘,一副就要把刀拔出來的架式。

     達吉大喝一聲,把一根碗口大小、本來是釘在草地上用來拴牛的木樁拔出來握在手裡,紮西本能地退了一步,也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洛紮操起一根撐帳篷的木杆,大喊道:“紮西,你們來吧”! 紮西和兩個小夥子一點不示弱,迎着這兩兄弟一長一短兩根木棒沖了過來。

    紮西的妻子和另外兩個女人、幾個小孩子也從地面上抓起石頭,叫喊着:“賠牛啊賠牛……” 洛紮的妻子帶來的一群人也近了,沖在最前頭的一個小夥子手裡揮舞着一段皮繩子,皮繩子的一頭拴着一個鐵條,飛快轉動的鐵條在空中呼呼作響,鐵條閃耀着清冷的寒光。

    這群人中有人在大聲喊道:“不要以為我們沒有人……” 正在此時,洛紮家的帳篷門突然掀開,洛紮的父親根秋多吉老人踉踉跄跄出來了。

    老人的聲音嘶啞,低沉,卻有一種威嚴:“都給我站住了!” 達吉返身抱住根秋多吉老人,說:“阿爸,你有病,你怎麼出來……” 借達吉的雙手,根秋多吉居然站立起來。

    紮西這群人也站住了,一時也不知道是退走還是不退,根秋多吉老人是這片牧場上德高望重的老人,沒有想到拖着病體這時會突然出現。

     根秋多吉說:“凡事總有個起因,草地上有霧,是因為湖水,石頭從高處滾下,是因為山體松動。

    事情來龍去脈都不清,傷人、死人害别人,害自己。

    你們還配稱男人嗎?再說,總不能各說各的道理,總應該找個中間人來評判吧?先打一場再說的虧我們吃得太多了,你們的記性哪裡去了?” 紮西說:“哪個人能評判?總不會是你多吉阿爸來評判吧?” 老人說:“我來評判?即使是公正的,你紮西也不會服,我是洛紮和達吉的阿爸,但是我能找到來評判的人,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曉得公安有個110,我剛才在帳篷裡已經給鄉上的公安派出所110打了個電話,他們說,他們馬上就會來,讓公安來評判,你們服不服?”老人有點炫耀似的從懷裡掏出了個手機。

     好像是約好了,就在這時,一輛三輪摩托車從公路上呼嘯着沖上草壩,隻見那輛摩托車左右搖晃,上下巅簸,直向人群飛奔而來。

     躁動的人群有了片刻的雅靜,他們看清了摩托車上有兩個人,駕駛摩托車的正是鄉上公安派出所的尼麥所長。

    尼麥所長跳下摩托車三步并兩步,轉眼就來到了人群中間。

     尼麥個頭不高,面容清瘦,皮膚黝黑。

    用眼一掃,他看到了男人們的手都在刀把上,女人們的懷裡此時塞滿了石塊,真要動起手來,這群人免不了頭破血流。

    想到這裡,尼麥高聲說道:“大家聽好了,都不要亂動,哪個動我就收拾哪個”。

     尼麥走到一處稍微有點高的草地中間,繼續說道:“大家先不要沖動,我是鄉派出所的所長,看見了吧,這是我的警官證。

    維護社會治安是我的職責,大家有什麼話都對我講,要我做什麼也對我講。

    俗話說,有理老虎也得聽山羊的,沒有理,就是父親也得聽兒子的”。

     達吉把根秋多吉扶來坐在草地上,并沒有把手裡的木棒放下,對尼麥說:“既然是派出所的所長,一定是很有見識的人物,今天你就來評評理。

    在我們這片牧場上,有誰能忍得下讓人割去自家牛尾巴的侮辱?聽了我們阿爸的話,我們兩兄弟忍了。

    紮西自己的牛死了,他們又找上門來鬧事,發牦牛的火,踢綿羊出氣。

    他紮西把我們當成綿羊了。

    我們忍了一回了,今天不能再忍了,他吃肉喝茶長大,我喝茶吃肉長大,都是一樣的人呢。

    ” 紮西立即就接了話:“我的牛早上出的門,現在死在他們家的帳篷邊上。

    哪裡去找這樣的怪事?不是洛紮他們搞鬼,未必是真有鬼?去年,還有今年開春,他們家的牛天天跑到我家的草場上來,還跑到我家的帳篷邊上來搶幹青草吃,對他們說了,他們也不管,還說,有腳的東西能捆起來嗎?我氣不過才割了他家一頭小牛的尾巴,為的是讓他們長點記性,要他們懂得自己的牛羊放在自己的草場上才是正理”。

     洛紮說:“大家都聽見了吧,他自己也承認了他割了我家的牛尾巴。

    牛羊啃幾口草在牧場上算得了什麼事?自古到今,沒有聽說過山坡上的牛不許啃河溝邊的草,水溝邊的羊不能到山坡上吃草,你紮西定的規矩不是從上朝下滾動的石頭勢不可擋,也不是當年頭人發出的命令必須照辦”。

     尼麥剛要開口說話,不料紮西身後的幾個小夥子吼起來:“賠牛,洛紮毒死了我們的牛不賠不行,賠,一定在賠”。

     跟着尼麥所長一起來的是鄉上獸防站的張醫生,在這片牧場上工作多年的張醫生,從外表看,已經像一個地道的牧場漢子,精通業務的他是這片牧場上牧民們熟知的“樹門巴”(藏語直譯,意思為:牛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