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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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嶺鄉經過鬥争覃俊三以後,群衆覺悟大大提高了。

    從前認為自己過去受的苦楚和冤屈講出來丢人;現在都知道那是地主給農民肩上壓下的石頭、臉上抹的灰,是地主給灌的一肚子的苦水。

    從前以為農民的貧窮、地主的富有都是天命注定的,不敢怨天尤人;現在對這種迷信開始懷疑起來了。

    原先受壓抑的情緒猶如早晨的露水,随着陽光的出現,逐漸消失。

     現在,每天不斷有人來找工作同志訴苦、報上當,揭發地主惡霸的罪行。

     廷忠開完了大會,整整躺了一天,過後就同大病初愈的一樣,精神開朗一些了。

    見人也敢擡起頭露着笑意打招呼,好像心事單純的小夥子。

    大家都說他有點兒變了。

    一天夜晚,他同馮辛伯聊天,說道:“小馮,你同杜隊長開導了我,自己越想越有道理。

    我窮苦人家,受苦受氣,那樣不都是地主老财害的,有什麼見不得人嘛……”小馮對他說,想通這個道理很要緊,但是,必須要有行動,同貧雇農弟兄一道,積極參加鬥争。

    不但把覃俊三一個人推倒了就完事,還得把所有的地主,把它的階級都消滅了,貧雇農才算真正翻身了。

     “我這個人做事不幹就不幹,要幹起來,就是要實實在在,說到做到,不會變心。

    ” 這以後,他參加處理覃俊三财産工作,外頭活動多了,家務顧不過來,蘇嫂看福生沒人照顧,把他帶去給伯娘,讓他在伯娘家過。

     經過鬥倒了覃俊三,長嶺這邊的群衆是發動起來了。

    嶺尾那邊還是一壺溫吞水,不冷不熱。

    杜為人和區振民商量,要在工作隊中總結這次鬥争經驗。

     區振民認為根據長嶺經驗:嶺尾村的蓋子之所以沒有打開,群衆未能充分發動,這裡頭就是領頭拉纜的人勁頭不足。

    當然,可以從長嶺調一些人去支援,不過,來龍鬥不過地頭蛇,沒有本村的人總是玩不轉的。

    隻有從矮子裡挑高個,沒有更理想的人就讓梁正試一試看。

    他家庭是貧農,人,可以變壞也可以變好。

    比如花心蘿蔔,流裡流氣,不正派,但鬥争覃俊三時候,表現也還積極。

     “你看他會不會是裝假呵?”杜為人在區振民的講話當中插了一句。

    接着說:“老區的話原則上是對的,不過,對具體的人要作具體分析。

    梁正這個人,是貧農成分,卻在舊軍隊當過下級軍官;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他一直同趙佩珍在一道工作,為什麼沒有一點警惕呢?” “他同你談過趙佩珍的問題沒有?”杜為人問。

     “沒有。

    ” “就是啰,他為什麼不察覺呢?我們的教訓太多了,凡是沒有經過考驗的人都要有點保留才好。

    以後,要提防他與何其多的微妙關系。

    聽管磨坊的丁老頭說,他出去當差就是何其多搭的線。

    當然,現在沒見他們之間有什麼動作,他工作還肯賣勁,就讓他走着瞧,也不能疑神疑鬼。

    不過,這人不能不信,也不可盡信。

    ” 杜為人說到這,區振民有所領悟,點了點頭。

    杜為人接着又說:“依我看,廷忠比則豐紮實。

    ” “他,人老實倒老實了,就是軟。

    ”區振民說。

     “不見得,要打起比方來,則豐是楊柳,容易種得活,根基不一定紮實;廷忠倒是一株松柏,經得起風吹雨打。

    看,正說曹操,曹操就到。

    ”杜為人的座位正對着門口,看見有人來了,用高興的眼光迎着進來的人。

     區振民回頭望見進來的是韋廷忠。

    他手上抱着一個拿土布包着的包袱。

     廷忠的神色既不好意思又很難過的樣子,嘴唇發抖,講不出話,把包袱送到杜為人面前。

    杜為人愣了一下,機械地把東西接過來,放在桌上,和區振民互相看了一眼。

     區振民溫和地說:“怎麼回事?同我們說吧,這裡沒有人。

    ” 廷忠坐下來,把頭埋在胳膊裡,趴在桌上傷心地哭泣:“我……對不起你們兩位隊長……” 杜為人輕輕地拍他的肩膀,勸解他。

    區振民把包袱解開一瞧,裡頭是一匹藍靛染的土布,布面經過搗衣杵在石砧上搗得又平又亮。

    是這地方的農村婦女自織自染的一種傳統棉布。

    另外,還有兩個小小的布包,一包是一對綠黑摻白的玉镯,另一包是一對金耳環。

    看了這些,區振民和杜為人又互相看一眼,然後看了看趴在桌上的人,杜為人不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沒有什麼問題嘛,都是地主把我們窮人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