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露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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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卻胸有成竹地講:“請盧老爺放心,我亦精于此道。

    在宮裡時,大多是北方的蟲,北蟲食量大,容易肥胖,故常用此法緊身。

    ”果然,經過一個時辰後,茄皮紫黃更精神了,雄姿英發,用引草便見動作靈敏。

    盧老爺、盧小開連連稱道。

    但在正式應戰前,老趙頭則欲言又止,盧老爺請他不必顧慮,“此次上栅,勝負難定,望盧老爺三思。

    ”盧老爺想了想,仍十分大氣地講:“你已盡力,勝敗乃天命,上栅。

    ” 上栅之地仍是東方大旅館,下“花”的賭注則是十二根大條,跟花者各自選擇,當監闆叫茶房将栅籠拿上時,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盯在一塊黑絲絨布上,場内嘈雜的人聲一下靜了下來。

    随着監闆的揭布,茄皮紫黃果然威風凜凜,翅閃紫黃光澤,頭形飽滿碩大,六足粗壯拔長,牙鉗寬厚老結。

    而那銅頭黑翅也非等閑之輩,銅頭黑項威猛方正,翅面如墨隐閃烏光,一副黑形老鉗。

    随着閘闆的開啟,茄皮紫黃即刻發威,直沖相逼。

    銅頭黑翅亦不示弱,張開牙闆相咬,四鉗相夾,左右前後相動。

    茄皮紫黃猛地使用了摔夾,将銅頭黑翅摔向了左邊,茄皮紫黃随即高傲地叫了數聲“瞿、瞿、瞿”,聲音中充滿了殺氣。

    跟金少爺“花”者中有人輕輕地叫了一聲:“不妙!”金少爺額頭上也滲出了幾顆汗珠。

    銅頭黑翅也是一位真将軍,起先被摔後有一些發蒙,茄皮紫黃的幾聲鳴叫,卻激起了它的鬥志,也振翅“瞿、瞿、瞿”地叫了三聲,聲罷即沖上前去重口相鉗,茄皮紫黃由于沉浸在剛才的小勝中,當銅頭黑翅沖上來時,倉促應戰,牙鉗未全部張開即被對手鉗住,僵持了數十秒後,銅頭黑翅突然擡牙摔了茄皮紫黃一個背包,茄皮紫黃險些被摔到栅外,尚未站穩,銅頭黑翅又是一個噴夾,茄皮紫黃終于抵擋不住而告負。

    當監闆定局後,金少爺就對前來觀戰的歐陽逢春說:“大記者,這次你可要弄一個精彩的現場報道了吧。

    ”逢春則揶揄道:“看你現在一副得意樣,忘了剛才你那副猴急的腔調,恨不得也張牙去鬥,要不要替你寫出來?”還在學校讀書時,金少爺綽号叫“金猛門”(霸道),逢春綽号叫“不賣賬”。

    兩人老是鬥,但每次都是伶牙俐齒的逢春占上風。

    此時身為記者的她,威風不減當年,讓金少爺碰了一鼻子灰。

     此次戰敗,對盧家打擊不小。

    在退場時,盧小開拉長了臉,盧老爺馬上拉着兒子的袖子,壓低聲音,嚴厲地說:“上栅,最後決定的是我們,在老趙頭面前一句埋怨、不滿的話也不準講!鬥蟲總會有輸赢,但做人的品格不能輸!”盧老爺當年之所以喜歡上鬥蟲,主要是覺得蟲性通人性。

    養蟲鬥蟲,頗有玄機。

    況且那時他還年輕,上栅鬥蟲時那種激烈的拼殺帶來很強的興奮和刺激感,就像商場上的競争。

    後來他的兒子也迷上了鬥蟲,他是有些自責的,連盧老夫人也講兒子是受了爹的影響。

    可他原來的目的隻是想通過鬥蟲來磨砺兒子的處世鬥志,但如果為鬥蟲而患得患失地計較,那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

     盡管落敗後已是半夜,大家臉上心裡都不痛快,盧老爺還是叫上老趙頭和歐陽老及歐陽逢春等一夥人一起到福州路上的鴻運樓吃宵夜。

    盧老爺舉杯敬老趙頭,安撫道:“你不必過于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些天來你日夜操勞,我敬你一杯。

    ”老趙頭舉杯時已淚眼朦胧,他昂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盧老爺請寬心,我老趙頭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盧老爺在霜降時最後一搏!” 大家離席時,逢春悄悄地将盧小開拉到衣帽間,急切地問:“你們是不是叫李士華貼過鈴?”盧小開點頭。

    “問題就出在這李士華身上。

    ”原來李士華因日紗的大量流入而虧本,為了周轉資金,特向金少爺的父親貸款。

    金少爺乘機就問李老闆盧家貼鈴之事。

    當他知道墨牙黃由于貼鈴過量而廢掉,即猜到肯定是茄皮紫黃上栅。

    金少爺的蟲師知道茄皮紫黃的鬥力很強,但生性高傲,應付不了刁鬥。

    于是,專門到蟲販處買了一隻生性狡猾的川蟲來和銅頭黑翅試牙,訓練其刁鬥技法。

    還向歐陽老學“調性草法”,即引而不發的引草法來調試蟲性。

    盡管歐陽老僅是敷衍了一下,但歐陽老感到盧家此次兇多吉少,逢春要去通知盧家,可為時已晚,雙方的蟲已在前一天進了公養房。

    盧小開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二天李老闆打來電話,問貼鈴後的蟲試過牙了嗎?盧小開剛講了句蟲尾後有白糞水,馬上被老趙頭制止,改口道正要試牙再看。

    想不到李士華已猜到了貼鈴過量。

     第二天盧老爺将八仙橋盧家最大的米行抵押給了歐陽老。

    當盧老爺顫抖地将抵押文契交給歐陽老時,歐陽老則笑着調侃道:“盧兄啊,我隻是代為掌管一段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