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 前仇未解釁 起毫末再啟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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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堂主,他親自率領,五騎疾發,直撲徐州。

     徐子真到達徐州之後,定遠镖局隻餘下一座空屋,不要說雷振天等人不見,連镖局中的夥計、趟子手也走的一個不留,徐子真見定遠镖局歇業星散,隻得暫時尋了個客店住下,暗中派人探聽雷、羅的去向,并派飛馬傳令各地分堂注意雷振天、羅雁秋這一行人的行蹤。

    徐子真則坐鎮徐州等候總堂派人到達之後,再合力追尋。

     單說羅雁秋、餘栖霞和小白猿等三人到永城縣境之後,天色已入掌燈時分,三個人尋了客店住下,店名合盛号,在永城縣是幾十年的老字号,雁秋等住的是第二進院中間上房,三人剛要了酒飯,尚未及動筷,蓦然間外面一陣喧嘩,接着聽到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喊道: “瞎眼的東西,走路不看人,橫沖直闖,你找死。

    ” 羅雁秋聞聲離坐,打起軟簾向外一看,見二進院站了五六個短打扮的中年漢子,一個個歪帶帽子,高卷衣袖,圍着一個全身青衣的少女,那少女昂然而立,柳眉怒挑,離少女三四步遠,站着一個身穿藍緞子長衫的少年。

    少年呆如木雞,一動也不動,手裡還拿着一把折扇,半舉半揚,樣子很可笑。

     羅雁秋目光如電,暮色中仍能看出那少年獐頭鼠目,那少女卻異常嬌美,六個跟班模樣的漢子,腰中似乎都帶着鐵尺匕首一類的家夥,圍着少女橫眉豎目,似是要動手,但又好像有什麼顧忌似的趑趄不前。

     這當兒一個店夥計匆匆的走到那少女跟前,深深一揖道:“姑娘請息怒,這位爺是縣大爺的大公子,姑娘出門人,何苦多惹麻煩,再說如果真鬧出事,小店也擔當不起。

    ” 店夥計話未完,少女冷笑一聲,接道:“無怪他敢這樣胡作非為,原來仗着他父親那點勢力,小小的一個知縣,有什麼了不起……” 少女話至此處,站在離少女較近的一個大漢,蓦然一聲虎吼,抽出鐵尺,猛向青衣姑娘打去,羅雁秋心中一驚,正想飛身相救,忽見那青衣少女玉腕輕揚一下子扣住那漢子右手脈門,蓮足起處,嬌叱一聲:“你找死。

    ” 大漢身軀應聲飛起,直跌出一丈開外,少女收拾那個大漢不過是眨眼工夫,這一瞬間另五個漢子的匕首鐵尺,同時向姑娘打去,青衣少女不避不閃,疾挫柳腰,右腿一個旋風掃雪,撲撲通通幾聲連響,五個大漢全都摔到地上。

    少女似乎是動了真火,翻手一掌,向那位呆站着的少年打去,這一掌力大勢猛,那少年已被姑娘點了麻穴,再加上這一掌,八成要送命。

     正在萬分危急的當兒,猛聞一聲:“使不得。

    ” 聲起人至,飒飒一陣風響,破空落下一個長發碧眼道人,他道袍輕拂,按住了青衣少女手掌,口中卻笑對那少女道:“你怎麼這樣大的火氣,忘記了師父告誡你的話嗎?這種人略施薄懲即可,你何苦要他的命。

    ” 少女吃道人一擋之勢,整個嬌軀一連向後退了幾步,才拿樁站穩,她妙目蘊淚,望着道人嗔喊道:“大師兄,你不知道他們多壞……” 那道人不等少女說完,接口笑道:“我知你受了委屈,不過這地方無論如何不得下辣手,死了個知縣劣子不算什麼,可是人家合盛客棧是否能再開下去?你這一掌不知要株連多少人填命受罪,小師妹你何苦呢?” 道人說着話,替那位縣大爺的公子活了血脈穴道,并扶起六個跟班惡奴,厲聲叱道: “你們這般狗仗人勢的奴才,到處胡作胡為,貧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略施薄懲,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仍怙惡不悛,需知報應當頭,悔之晚矣!” 道人說完話,揮揮手,幾個受傷惡奴扶着半死的大少爺,狼狽逃去。

     這一陣吵鬧,二進院子中客人大部都出來看熱鬧,碧眼道人又對那青衣少女笑道:“好啦,回房休息去吧,你如怨氣難平,大師兄甘願受罰如何?” 少女被道人拿話一逗,繃得緊緊的臉蛋漸漸透出笑客,扭轉嬌軀,回自己住的房中去了。

     看熱鬧的人見事情已完,也都各回屋去,朗星暮色中,卻站着一個人在發呆出神,那碧眼道人的音容笑貌,勾起雁秋潛藏在胸中的複仇怒火,七年前搶走姊姊寒瑛,又把他推下斷崖的道人不是和今日所見這道人的相貌一樣嗎?蓦然,他眼前幻生出父母戰死衡山雁鳴峰下的悲慘景象,峨眉山摩雲峰上六度寒暑,随恩師悟玄子苦習劍術,最大的心願無非是想報殺死父母的血海深仇。

     今天無意中在旅邸發現仇蹤,如何不勾起他滿腔悲憤,恨不得立時仗劍動手,迫道人說出姊姊羅寒瑛的下落。

    不過他已看出那道人确有極好的武功,那青衣少女亦非弱手,何況事隔七年,他隻是看人家面貌行态相像而已,是否就是昔年仇人還拿不準,萬一弄錯了,事非小可,雁秋一時定不下主意呆在屋外暗影處發怔…… 門上軟簾輕啟,走出來栖霞姑娘,輕步走到雁秋身邊,說道:“哥哥,客店中人多混雜,什麼樣人物都有,打架鬥毆事屬平常,我們急着趕路,不便招意外麻煩,你是不是又動了俠義心腸,想伸手管人家閑事?回房去吃飯吧!酒都快冷了。

    ” 餘姑娘溫柔得像一池春水,她睜大眼盯住秋哥哥,羅小俠回頭看義妹的關懷神情,仰天歎口氣,和姑娘走回房中,一餐飯匆匆用畢,羅雁秋心有所思,一語不發,餘姑娘和李福也鬧個六神無主,猜不透他為什麼驟然間變得那樣沉默冷峻。

    餘姑娘想問他,可是幾次話到口邊又咽下肚去,她的悲慘身世磨成了一種持重性格,看雁秋不願說,也就強忍着沒有追問。

     餘姑娘不問,李福更是不敢問,小主人今天異樣神色,這是他自追随雁秋以來從未見過的,當然是有什麼特殊事故,可是什麼事呢?餘姑娘和李福如墜五裡雲霧中,弄得糊糊塗塗。

     第二天早晨,永城縣發生一件大事,縣太爺的兒子昨夜在府中丢了人頭,縣太爺也被人割去了一隻耳朵,這在永城縣是破天荒的事,事情鬧的太大,全城沸騰,大家猜測紛纭,有人說是菩薩顯靈為民除害,縣太爺大公子平時仗勢欺人,奸淫好人家妻女,遭了天報,稍有頭腦的人則說是縣太爺平日縱子,被過路的江湖豪客訪着惡迹下手,替被害平民們雪恨。

     這事原是昨晚宿在合盛客店的那個青衣少女所為,她投宿客店,那被位嗜色如命的縣太爺公子發現了行蹤,帶了六名惡奴追入客店,借機調戲,誰知碰上了耍命的女閻王,舉手投足間,當場制住七人,幸得那位碧眼道人現身解圍,勸那少女放了幾人逃走。

     但那青衣少女是山東崂山靈水崖六指仙翁白元化的掌上明珠。

    白元化夫婦均是武林中傑出奇人,武功自成一派,以五鬼陰風掌獨步江湖,霸居崂山四十年,未逢敵手,不過,他們夫婦抱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除了性格孤僻略顯剛愎自用外,并無惡迹,收徒非常謹嚴,除了他們夫婦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外,就隻收有三個徒弟,另外就是他們家中的傭人、仆女。

    每人都練了一身功夫,但白元化對這些人的約束極嚴,平時沒有他的命令,根本不準離山一步,所以江湖中很少白家門人行蹤,他們也不與别人來往,一家人悠遊林泉,過着無憂無慮的隐士生活。

     那青衣少女芳名素棠,家學淵源,自然練成了一身超凡拔俗的武功,她尤受母親龍拐婆婆寵愛,遂得了母親賴以成名的不傳之密十二式連環飛拐和追魂燕子镖暗器。

    她從小在靈水崖下長大,十九年可以說沒有出山一次,這次白元化派大弟子碧眼神雕胡天衢到嶺南去看望一個昔年老友,白素棠靜極思動,哭鬧着要和大師兄一塊兒到嶺南一行,白元化夫婦禁不住愛女一陣纏鬧,也就答應她出山一次,不過凡事均得聽命大師兄胡天衢的吩咐,否則回山後,必要受責。

     胡天衢少年時情場失意,一氣之下隻身天涯訪求名師,心想練成超人絕技,再找情敵一決生死,奪回戀人。

    他心癡情深,自立重誓入身玄門,在沒有奪回情人前決不還俗,後來聽聞了崂山靈水崖六指仙翁白元化五鬼陰風掌技壓江湖,随不避艱辛,在崂山萬峰千山中到處尋找靈水崖,費時半年,終被他尋到了靈水崖下,可是白元化卻拒收他為徒,胡天衢一念至誠,竟在靈水崖沉鵝潭下面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誠心感動了六指仙翁,才把他收到門下,那時白元化尚未收過弟子。

     白元化看他資質不壞又肯用心學習,随把獨門密技五鬼陰風掌也傳授了他,以後白無化又一連收了兩個徒弟,但都未能學到五鬼陰風掌法。

     胡天衢在靈水崖一住二十年,不但成就一身絕技,連五鬼陰風掌也能運用自如,傷人于兩丈之内,這二十年中他隻偷跑了一次,那就是尋找昔年自己苦戀的情人雷湘蘭,他年餘苦找,終于找到衡山雁鳴峰下羅九峰隐居的地方。

     恰巧趕上追命閻羅馬百武糾集了川湘黔滇四省綠林和苗疆三魔向羅九峰尋仇,苦戰不下,胡天衢現身動手想劫走青衣女俠雷湘蘭以了心願,哪知女俠性情真烈,用匕首斷咽喉,濺血而死,他又用五鬼陰風掌打傷了神梭羅九峰,使一代名镖師喪命馬百武生死判下。

     随後又用點穴法搶走羅寒瑛,運用罡風把羅雁秋打下懸崖,這才又回崂山靈水崖去。

    白元化并不知道胡天衢做的事,他自然也不對師父說,六指仙翁對他偷下山一回事,輕輕斥責一頓,也就了事。

     但對寒瑛的來曆卻追查甚嚴,故天衢僞稱路過衡山,無意教得一個遇難镖師的女兒。

    可憐寒瑛哪裡會知道其中的原委,反而對胡天衢感激異常。

     小姑娘又美麗又聰明,感人家相救大恩就認胡天衢作了義父,他問義父秋弟弟生死下落,胡天衢内心愧疚,含糊答應:“他可能已遭人毒手……” 寒瑛聽完話,認定了弟弟已死,哭了個死去活來,胡天衢百般勸慰,羅寒瑛勉止哭聲,從此也跟着胡天衢苦習武技。

     碧眼神雕卻也把對湘蘭的一片癡情化成慈愛,對寒瑛照顧無微不至,義父女間的感情年久日漸加深。

     在胡天衢的想法,羅九峰已雙雙死去,羅雁秋葬身百丈懸崖中,羅家一門除寒瑛外無一生還,這個秘密自然是永無揭穿之日,寒瑛又生得酷似乃母,碧眼神雕除了把寒瑛當作女兒愛護之外,另外又潛在着一種心願,就是把對湘蘭的一點癡情從寒瑛身上獲得精神上的補償,這并不是說他對羅寒瑛存了什麼邪念,而是寒瑛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都能填補他心靈上的空虛。

     寒瑛在胡天衢百般愛護之下,秀眉瑤鼻,星目朱唇,美得像一朵出水蓮花。

    她和白元化愛女白素堂私交甚密,二女年齡相當,一般兒婀娜美豔,性投意合,連樓而居,羅寒瑛除了和義父胡天衢學技以外,總是和白素棠一塊兒戲耍,論輩份寒瑛比白姑娘低了一輩,但事實上,她們卻要好得像姊妹一樣。

     這次碧眼神雕奉命到嶺南一行,白素棠與大師兄一起偕往,他們嶺南歸來在永城縣旅邸中,遇上尋死的知縣公子仗勢調戲姑娘,白姑娘哪肯受這個屈辱,夜入縣衙中,劍斬狗子和幾個惡奴,割耳留柬,警告縣太爺不準他追查這件案子,否則要誅滅全家,雞犬不留。

     縣太爺怕死,真的不敢認真追查。

     天色還未大亮,胡天衢和白素棠已離城遠走,這件事自然永遠變成懸案了。

     正當永城縣為縣太爺大公子被殺血案傳言沸騰的時候,合盛号客店中小白猿李福和餘姑娘栖霞也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樣,他們并不是為這件血案所震驚,而是他們起床後發現,不見了羅雁秋,姑娘心急如焚,追查義兄卧室,桌旁邊一顆銀蓮子下壓着一張白色便箋。

     箋上大意說:我發現了昔年劫走寒瑛姊姊的仇蹤,自己決心匹馬一劍,追蹤天涯,尋訪姊姊下落,勸餘姑娘和李福應快馬兼程趕往武當山,雪山派黨徒遍布江湖,倆人實在不宜旅途多留,仇蹤無定,勸倆人不必盲目追尋,一年内他自會到武當山去,并讓餘姑娘代向幾位盟兄緻意…… 倆人看完了羅雁秋留下的信,小白猿忍不住對姑娘說道:“我主人既已追尋仇蹤,小的身為人仆自應随主人赴湯蹈火,姑娘可照我主人信上所囑,飛馬武當山去找主人盟兄鐵書生肖相公,小的此行見不到我主人的面,我們隻有來生再見了。

    ” 李福說畢轉身抓起單刀往外就走,猛聽餘姑娘顫聲道:“李福! 站住,聽我說。

    ” 小白猿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