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難免有莫名心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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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有些焦躁。

     張謹見他不說話,臉上流露出同情的意味,立刻感覺那個她熟識的James又回來了。

     飯菜撤掉後,她又點了客大盤的冰激淋,用不鏽鋼勺剜着吃,一點兒也不怕鬧肚子。

     “這麼說,”她慢悠悠地問:“你來廈門真的是因為你太太對我誤會的緣故了?” 徐承呷着咖啡,對她的問題避而不接。

    剛才他一時火大吼了兩句,沒想到精明的張謹都記下來了。

     “那時候你說要走,我就很懷疑,後來還聽說,”她的話說到一半又卡了一下,擡眼打量了一下徐承,才半吞半吐地繼續,“你跟太太之間産生了危機,所以你才……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徐承立刻冷下臉來,“這都是誰在胡說八道。

    ” “我聽于靈說的。

    ” “所以你跑來探探虛實?”徐承沒好氣地說,“你多大的人了?有沒有腦子啊?” 張謹被他一語擊中,臉還是控制不住紅了起來,也沒胃口吃冰激淋了,拿勺子一下一下地戳着,兀自替自己辯解,“我沒别的意思,反正我現在也無處可去……而且,跟着你能學到很多東西,我……” “不行!”沒等張謹說完,徐承就斷然道:“你不能留在廈門!”他的語氣裡有罕見的蠻橫,張謹一時忘了該說什麼,直愣愣地坐着緊盯住他。

     徐承用力地抿唇,以速戰速決的口吻說:“你吃完了我就送你去火車站,立刻買票回家。

    ”這件事上哪怕是他蠻不講理他也得這麼幹,以便杜絕後患,他絕對不能讓岚岚再次因為張謹而誤會自己,如果她留在廈門,萬一讓岚岚知曉,他豈不是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張謹錯愕地盯着他,嘴一嘟,也執拗起來,“我不走!我不要回去!你可以不錄用我,難道你還能阻止我進别的公司不成?!我喜歡廈門,我就想在這兒生活!” 徐承拉下臉,沉沉地點了點頭,“好,既然這樣,那麼,就當我們從沒認識過。

    ”他揮手招來服務生結帳,臉繃得比鐵闆還硬,也強迫自己不去看張謹眼裡那搖搖欲墜的淚花。

     待一切了結,他淡漠地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張謹,壓低嗓音說了句,“自己保重!”就起身朝門口走。

     他走得很慢,心裡也有某種煎熬,作為一個男人,他明白此時的表現相當的不仗義,可他不得不硬起心腸來做得如此決絕,惟其如此,才能讓她死心。

     終于,他聽到張謹不甘的聲音在叫喚,“等一下,James!” 他頓住腳步,沒有回頭,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拎着箱子踢踢踏踏地踱到自己身旁,無奈而又沮喪地說:“我聽你的,總行了吧?” 徐承閉了閉眼,與此同時,暗暗舒了口氣。

     買好了回程票,張謹怏怏地走到幫自己看行李的徐承跟前,傍着他坐下,用雙掌托住面頰,悶悶不樂地沉默。

     徐承好言相勸,“怎麼說他們都是你父母,回去以後好好勸勸。

    ”他發現自己實在缺乏為人處事方面的幹練,同樣的話,如果讓岚岚來表述,應該會情真意切得多,不至于象他這樣幹巴巴的。

     張謹一副千鈞壓頂的愁态,全然失去了往昔的活潑和明朗,這讓徐承感覺到,她終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而她對自己那種無法遮掩的依戀又讓他感到一絲心疼。

     “我一點都不想回去,我根本不想摻合他們的事。

    ” 徐承無法再勸,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地坐着,直到火車抵達。

     臨上車時分,徐承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又叫住張謹,把她引到靠近柱子的一隅,掏出錢夾,取出一疊錢,也沒細數就塞給她,“這個你拿着,也許用得上。

    ” 張謹極力推辭,“我有。

    真不用!” 最終徐承沒拗過她,隻得讪讪地把錢收起,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感到愧疚,也許是自己如此蠻橫地“驅逐”她的緣故。

     她離去的背影如此形單影隻,連腳步都格外緩慢,仿佛舉步維艱,徐承怔怔地看着,漸漸地,眼前的身影跟久遠之前所看見的另一個模糊的身影重疊了起來,他略一恍惚,仿佛走在面前的還是當年的俞蕾,一樣的孤獨、無奈和倔犟。

    這朦胧的意識在赫然間撩撥開了他心底積聚已久的愧意,他忽然于心不忍。

     在他完全清醒以前,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在喊,“張謹!” 張謹蓦地收住腳步,不明所以地回頭望着他,眼裡的一縷凄楚時隐時現。

     徐承猛吸了口氣,疾步向她走去,他走得如此之快,仿佛急欲越過某段錯誤的路徑,心裡卻很清楚,他根本是在自找麻煩。

     可人心就是這樣難測,在這個陌生城市的站頭,他因為某個不相幹的記憶片段而沒能将自己的強硬堅持到底。

     在她面前站定,他略一猶豫,還是從她手上接過了包裹,在她無比訝異的目光中,他波瀾不驚地宣布,“先在廈門呆一陣,等你想清楚該幹什麼再走!” 張謹愣了片刻之後,明媚的笑顔再度浮上她美麗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