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什坦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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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盧卡·亞曆山德雷奇,想起他的兒子費久什卡,想起了工作台底下那舒适的小窩……它想起漫長的冬夜,細木匠刨木頭,有時大聲讀報,費久什卡常常跟它一塊兒玩……他抓住它的後腿把它從工作台下拖出來,變着法子捉弄它,常常把它搞得眼前發黑,渾身骨頭酸痛。

    他逼它用後腿走路,拿它當鈴铛玩,也就是使勁拽它的尾巴,痛得它大聲尖叫,咆哮起來。

    有時,還老拿鼻煙讓它聞……特别難受的是這種把戲:費久什卡在繩子上吊一塊肉,讓卡什坦卡吃,等它吞進肚裡,他卻哈哈大笑,把那塊肉從它胃裡拖出來。

    這些回想越是鮮明,卡什坦卡就越是傷心,嗚咽聲也變得越響。

     但不久疲勞和溫暖戰勝了憂傷……它漸漸睡着了。

    在它的想象中有許多狗在跑來跑去,其中有一條卷毛老狗從它身邊跑過去。

    這條狗是它今天在街上看到的,眼睛上有一塊白斑,鼻子兩邊生着一绺绺毛。

    費久什卡手裡拿着鑿子,跑着追那條卷毛狗,後來忽然間他自己也全身長出卷毛來,快活地汪汪吠叫,在卡什坦卡身邊站住了。

    卡什坦卡和他友好地聞了一陣對方的鼻子,順着大街一塊兒奔跑…… 第三章投緣的新朋友 卡什坦卡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從街上傳來隻有白天才有的喧鬧聲。

    房間裡沒有人。

    卡什坦卡伸個懶腰,打個哈欠,沉着臉,氣呼呼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它聞遍了所有的角落和家具,朝外間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任何有趣的東西。

    除了通向外間的門,這房間還有另一道門。

    卡什坦卡伸出前爪,在門上抓撓一陣,門打開了,它就進了另一個房間。

    這兒的床上躺着一個主顧,身上蓋着毛毯。

    它認出這就是昨天那個陌生人。

     “嗚嗚……”它開始發怒,可是想起昨天那頓晚飯,它就搖起尾巴,到處聞起來。

     它聞了一陣陌生人的衣服和靴子,發現那上面有一股馬的氣味。

    睡房裡還有一扇門不知通往哪兒,也關着。

    卡什坦卡又用爪子去抓撓這扇門,還用胸抵住它,門又開了,它立即感到一股奇怪的很可疑的氣味。

    卡什坦卡預料要遇到不愉快的事,便嗚嗚地發怒,小心察看,進了這個糊着肮髒壁紙的小房間,立即又吓得直往後退。

    它看到一幅意料不到的可怕情景。

    一隻灰鵝把脖子和頭貼向地面,張開翅膀,嘎嘎叫着,直奔它而來。

    在它旁邊不遠的地方,一隻白貓躺在小墊子上。

    貓看到小狗,立即跳起來,拱起背,豎起尾巴,蓬起毛,也兇狠地叫起來。

    狗着實吓壞了,但不想露出膽怯的樣子,便大聲吠叫,朝貓撲過去……貓把背拱得更高,喵喵叫着,伸出爪子打了一下狗頭。

    卡什坦卡忙跳開了,四條腿趴在地上,用嘴臉去夠貓,發出響亮的尖叫聲。

    這當兒鵝從它後面走過來,用嘴使勁啄它的背。

    卡什坦卡又跳起來,轉身朝鵝撲去…… “這是怎麼回事?”傳來生氣的洪亮的聲音,陌生人穿着睡袍、嘴裡叼着雪茄走了進來,“這是什麼意思?都回原位!” 他走到貓那兒,用手指彈一下它拱起的背,說: “費奧多爾·季莫費伊奇,這是什麼意思?打架了吧?哼,你這個老滑頭!給我躺下!” 他又轉身對鵝喝道: “伊凡·伊凡内奇,回你的地方!” 老貓乖乖地躺到它的小墊子上,閉上了眼睛。

    從它的嘴臉和觸須的神态看來,它自己也不滿意剛才大發脾氣,幹起架來。

    卡什坦卡委屈地嗚咽起來,鵝則伸長脖子,嘎嘎地很快說些什麼,說得熱烈而明确,但小狗絕對聽不懂。

     “行了,行了!”主人打着哈欠說,“你們相處要和睦友好。

    ”他撫摩着卡什坦卡接着說,“你呢,小紅狗,别害怕……它們是好夥伴,不會欺負你的。

    等一下,我們該怎麼叫你呢?沒有名字可不行,朋友。

    ” 陌生人想了一會兒,說: “這樣吧……你就叫——姑姑……你懂不懂?姑姑!” 他重複了幾遍“姑姑”,走了出去。

    卡什坦卡蹲着,開始觀察。

    老貓一動不動地躺在墊子上,裝出睡着的樣子。

    鵝伸長脖子,在原地踏步,繼續急速地熱烈地說道着什麼。

    顯然,這是一隻絕頂聰明的鵝。

    每一次激昂的長篇大論之後,它總要吃驚地後退一步,做出一副對自己的演說十分欣賞的模樣……卡什坦卡聽完它的演說,“汪汪”地應和幾聲,之後開始聞遍各個牆角。

    有個角落裡放着一個小木盆,它看到裡面有泡過的豌豆和泡軟的面包皮。

    它嘗嘗豌豆,不好吃;又嘗嘗面包皮,就吃起來。

    鵝看到一條不相識的狗在吃它的口糧,一點也不生氣,相反,它說得更加熱烈,而且為了表明自己的信任,還親自走到小盆旁,吃下幾顆豌豆。

     第四章稀奇古怪的把戲 過了一會兒,陌生人又走進來,帶來一件古怪的東西,像一扇門,又像字母П。

    在這個做工粗糙的木架的橫梁上挂着一個鈴铛,系着一把手槍。

    鈴铛的擺錘和手槍的扳機上垂下兩根細繩。

    陌生人把木架放在房間中央,把一樣東西系好又解開,費了很長時間,後來看着鵝說: “伊凡·伊凡内奇,請!” 鵝走到他跟前,做出等候的姿勢。

     “好,”陌生人說,“咱們從頭開始。

    你先鞠躬,行屈膝禮!快!” 伊凡·伊凡内奇伸長脖子,向四方連連點頭,兩個腳掌碰了一聲。

     “行,好樣的……現在你死去吧!” 鵝仰面躺下,翹起兩條腿。

    他們又做了幾個這類小把戲,陌生人忽然抱住頭,做出一副驚吓的樣子,喊叫道: “救命啊!着火啦!我們要燒死了!” 伊凡·伊凡内奇跑到橫梁下,用嘴叼住繩子,鈴铛就當當當響起來。

     陌生人十分滿意。

    他撫摩着鵝脖子說: “好樣的,伊凡·伊凡内奇!現在假定你是珠寶商人,賣金銀首飾和鑽石。

    現在再假定你回到你的店鋪,發現裡面有賊。

    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麼辦?” 鵝用嘴叼住另一根繩子,拽一下,立即響起一聲震得耳聾的槍聲。

    卡什坦卡很喜歡鈴聲,聽到槍聲更加興奮,它就繞着木架奔跑,一邊汪汪地叫。

     “姑姑,回原位!”陌生人對它喝道,“不準出聲!” 伊凡·伊凡内奇的把戲,并沒有因槍聲而結束。

    随後,陌生人用調馬索套住鵝脖子,整整一個鐘頭,趕着它兜圈子,把馬鞭抽得啪啪響。

    這時候鵝就得跳過橫欄,鑽過圓環,像馬那樣直立起來,也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揮動兩個鵝掌。

    卡什坦卡目不轉睛地看着伊凡·伊凡内奇,高興得汪汪叫起來,有幾次索性一邊大聲吠叫一邊跟着它跑。

    陌生人把鵝和自己都弄累了,他擦着頭上的汗,叫道: “瑪麗亞,去把哈夫羅尼娅·伊凡諾夫娜叫來!” 不一會兒,就傳來咕噜咕噜的聲音……卡什坦卡發出怒叫,做出一副很勇敢的樣子,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它還是走到陌生人近旁。

    門開了,有個老太婆探進頭來,說了一句什麼,放進一頭極難看的黑豬。

    它毫不理睬卡什坦卡的嗚嗚吠叫,昂起豬嘴,快活地咕噜咕噜叫喚。

    顯然它很高興看到自己的主人、貓和伊凡·伊凡内奇。

    它走過貓的身旁時,用豬嘴輕輕拱拱它的肚子,然後又跟鵝攀談幾句。

    它的動作、聲調和抖動的小尾巴,都流露出它心地的和善。

    卡什坦卡立即明白,對這樣的東西發兇和吠叫是沒有必要的。

     主人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