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勒,索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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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時屁股一扭一扭,行走不太利索,但身影充滿了喜悅。

    我覺得應該是傳說中的旱獺。

     從此之後,每個黃昏閑下來的時光裡,我都會坐在家門口的大石頭上觀望很久對面山坡的索勒。

    真是奇怪,它們每天隻在黃昏時分才集體出現,好像隻有那時才完全放松了警惕似的,在夕陽斜照的溫暖草地上三三兩兩互相追逐,又互相依偎着曬太陽,歡樂而自在。

     那時,正在擠牛奶的媽媽也會扭過頭去,喜悅地看幾眼,又扭頭對我說:“真好啊!是不是?” 媽媽和我去東面山谷找牛,看到有索勒經過時,我倆就停住了,一起目睹那隻胖乎乎的小東西大搖大擺橫穿過山路,向狹窄山谷間的細小水流走去。

    我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媽媽坐到草地上休息起來,再不提找牛的事了。

    那隻牛能跑到哪裡去呢?哪裡也不會去的。

    再鮮美多汁的青草,也比不上家裡鹽槽的誘惑,它總會回家的。

    我挨着媽媽坐下,和她一起望着索勒慢慢消失在水流對面的草叢裡。

    兩隻狗也跟着我們來了,它倆并排立坐在我們身後,一聲不吭,似乎也為對面的美景所陶醉。

    ——那片沉浸在蜜汁般的殘晖中的落葉松林!媽媽指了指北方,低聲贊美了幾句什麼。

    這溫柔安詳的黃昏,安慰着媽媽終日操勞的心。

    還有索勒,又在對面高處的山石上甯靜地出現了。

    它立起後肢,雙掌合十,微微前傾着身子,入神地凝望浩茫山野中最神秘的一點。

    索勒也在安慰着我們,作為我們親切的、備顯幸福的友鄰。

     我們到達這塊駐地的第一天,還有索勒在氈房附近探頭探腦地活動。

    從第二天開始,就一個也沒了。

     在我們駐紮氈房的山坡上有好幾個索勒洞,直徑十多公分,洞口光滑整齊,湊在洞口看進去,深悠悠、黑乎乎。

    然而這麼漂亮的洞穴卻全都空着。

    自從我們住到了這裡,牛棚羊圈也全蓋在附近,整天牛來羊往,鬧哄哄的,索勒們就全搬家了。

     斯馬胡力說這種小動物對草地破壞很厲害。

    現在很少有狼了,它們缺少天敵,所以漸漸成為牧區的災害。

     斯馬胡力還興緻勃勃地告訴我,抓旱獺的人找到旱獺洞後,還得再找到這個洞的另一個出口,因為旱獺窩不是死胡同,兩頭都能進出。

    兩個洞口都找到後,在其中一個洞口套上袋子等着,再将汽車排氣管上套一個長膠皮管,從另一個洞口伸進去,然後發動汽車,釋放尾氣。

    沒一會兒,旱獺們就嗆得受不了,往另一個出口爬去。

    但從那邊一冒頭,就被袋子套住了。

    真是可惡! 我問:“抓索勒幹什麼啊?” “吃啊,誰叫它們那麼胖。

    不過隻有漢族人才吃,我們隻要油和皮毛。

    ” …… 我對斯馬胡力說,幸好我們這裡沒有路,汽車進不來。

    但斯馬胡力說:“有摩托車啊!” 是啊,摩托車也有排氣管…… 在知道了這種事情後,再看着那些一到黃昏就集體出來曬太陽的小東西,覺得它們的安甯與歡樂是那麼脆弱。

    而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中,那些正在洞中逃命、在自己的家裡被驅逐的旱獺多麼孤獨無助啊。

    它們一點兒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又過了兩天,收拾房間時發現太陽能蓄電箱上放着一小瓶橄榄油似的液體。

    當時以為是分離機的潤滑油,沒在意。

    下午大家都閑下來喝茶時,卡西解開長發一邊梳,一邊取下那個瓶子端詳。

    我順口問是什麼,回答令人吃驚,說是索勒的油! 卡西告訴我,用這種油代替發油塗抹在頭發上的話,頭發會長得很快。

    我想取過來聞一聞,又覺得惡心。

    另外很想知道到底是索勒的脂肪提煉出來的油脂呢,還是它身體的某種分泌物。

    但如果向卡西請教的話,她肯定解釋不清,隻得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