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判然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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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與樓下,囑咐他們與傷者好好敷用。

    如不是謝衣在座,他真恨不得躍下樓去,馬上召集弟兄,扯出旗号,立刻把所有那些外來的混混們給趕出去! 索尖兒那幫兄弟一時也走了,李淺墨回過頭,看到謝衣正在那裡微笑。

     他為自己适才的情懷顯露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卻聽謝衣笑道:“英雄何論出身低?李護法,我倒還不知你現今在嗟來堂高就。

    不用不好意思,細想想,當年我們所謂‘王謝’的祖上,起于寒微時,大概也不過如此。

    他們那時,怕遠比後來所謂名門風範時來得還可愛些。

    我如年紀還小,恨不得也結識這一幫混混兄弟。

    ” 他轉過話題,莊容道:“這次我找你,卻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 李淺墨見謝衣說得認真,由不得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心想:以謝衣之能,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拜托自己。

     隻聽謝衣笑道:“剛剛我也說了,五義中的老幺方玉宇,卻是我同宗門下的師侄。

    我那同宗過世得早,對這孩子照應不及。

    我這做師叔的,生性一向怕麻煩,對他也有照應不足之過。

    偏偏那孩子生性雖還好,但敏悟不夠,一身功夫修習得頗不得法,看着讓人可惜。

    那日我在千秋崗也見過了,眼見無數好機會,他出手間居然都一一放過,不由不為之扼腕……” 他端起碧妪重新送上的茶,呷了一口,含笑道:“我見你正在長安,不由突發奇想,想把照應玉宇的事,從今就拜托于你。

    ” 李淺墨聽得不由一怔,連連擺手道:“謝大哥,方兄猶較我年長,見識較我高明已甚,身手也自不弱,這照應一事,卻該是靠他照應我,要我照應他,卻是從何提起。

    ” 卻聽謝衣微笑道:“李護法,你們嗟來堂的字号我以前還沒聽說過,想來也不過新新開張,難道就不要招納幾個多少會點粗淺功夫的弟子?玉宇雖悟性不足,但自修自煉成那樣,卻也還算過得去了,你休要看不起。

    再說,我不隻是要你照應他,還想托你指點指點他的功夫。

    ” 他開口“李護法”。

    閉口“嗟來堂”,語涉調笑,李淺墨一時不明其意,更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卻見謝衣這時從袖裡一掏,卻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出來,微笑道:“這一本書,卻是我那手粗淺的‘兩分劍法’與其間心訣‘判然訣’的秘本。

    我本想将之傳給玉宇,可估計他一個人怎麼看也看不懂。

    我這人又最怕麻煩,實在懶得一招一式地去教他,怕教得焦躁起來,會打人也說不定。

    ” 他把那本小冊子向前一推,遞與李淺墨,笑道:“所以,想來想去,這個苦活兒,還是拜托于你。

    這兩手劍法心訣雖不足觀,但求你幫他看看,也不用教他全部……以他資質,估量也學不全的……得空指點指點他,卻也算幫了我這個做師叔的大忙了。

    ”說着,他居然一拱手,鄭重謝道,“謝某這裡盛情心感了。

    ” 李淺墨這時再無推托餘地,卻聽謝衣笑道:“據說——聽陳淇兄說,前幾日,你不隻見過虬髯客,還會過承乾與李泰兩個王子?” 李淺墨一時點點頭。

     隻聽謝衣喟然歎道:“一入長安池水深,世間何處不風雲?這兩個王子,隻怕你從此避都避不過的。

    世事紛然,何為兩分,如何判然,最終要靠你的取舍了。

    ” 說着,他也不言别,立起身來,沖李淺墨灑然一笑,徑自下樓去了。

    留下李淺墨獨坐樓頭,望着桌上那本謝衣畢生功力所在的秘笈。

     及至此時,李淺墨才回味過來他的用意——謝大哥,眼見自己攪入長安之局,恐怕自己力不勝任,分明想将“兩分劍法”與“判然訣”傳與自己。

    但他,既不願顯得示惠于人,又因為自己幼時跟随肩胛,想來不願掠人之美,才假口什麼師侄方玉宇,要自己指點于他,才把這本書托他看看的。

     一念及此,李淺墨想到謝衣行事,當真是來去無迹,一生心血,所結一書,竟随手贈與不過見了數面的自己,斯人風範,果然堪敬。

    自己無功受祿,卻是怎麼當得? 這麼想着,一時不由又是慚愧又是感動。

     他輕輕撫着那本書的封面,隻見謝衣遒勁清挺的字迹落在泛黃的紙上,一時都不忍将之翻開。

     他又在樓頭坐了很久,直到茶喝得快乏了,才自下樓而去。

     這時,他心頭卻也不免添了頭疼之事。

    一是,他恐怕自己到底讀不讀得懂謝衣手錄下的心血;二是,卻要如何去尋到方玉宇跟他說,自己居然妄充尊長,要傳與他“兩分劍法”? 他這麼一路想着一路走,不覺已快回到崇陽坊的住地。

    還沒進大門,就聽裡面傳來珀奴的笑聲。

    那笑聲銀鈴相撞也似,中間,還夾雜着索尖兒的笑語。

    李淺墨一聽之下,已覺得開心。

    這時,卻發覺門前停着一輛車子,不覺一愣,難道,家中也有訪客?他在長安城,并不認識誰啊。

     他方才推門而入,就見珀奴正手裡牽着一幅料子,正自低頭在那裡看。

    一邊看,一邊還在連連贊歎道:“好看好看,真真好看,這樣的花紋,真不知是怎麼織出來的。

    ” 李淺墨拿眼一望,卻見小院中站着幾個不認識的人,看裝束,卻似綢緞鋪裡的夥計。

    他們一個個耐耐煩煩的,手裡各抻着一匹綢緞,在那兒抻開給珀奴看。

    院子本小,裡面站了五六個夥計,或抱着、或抻着一匹匹布料,隻覺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