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華麗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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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名門少婦,跟他都有一段富麗閑情。

    據說,他是從不勾引女孩子的,上手的都是些……寂寞芳妃。

    又傳言他極沒長情,一宿之後,往往就此不見,隻聽到那些女人怨他,卻從沒聽到那些女人恨他。

    那真是推枕惘然不見……枇杷探聽這些事最是在行,因為别人知道她不會随便說出去。

    ” 她突然靜默下來。

    默然半晌,她才說了一句:“那一天,我跟他狠狠打了一場……” 李淺墨好奇之心已起,迫切期待着後面會是什麼。

     可這一句後,王子婳又是一陣很長的靜默。

    她仿佛累了,仿佛那日的一戰直至今日都還讓她疲累。

     李淺墨忍不住插口道:“那一戰怎麼樣?” 王子婳倦倦道:“其實他的招術不多。

    男人論起來,知道的永遠沒有女人那麼多。

    他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式尺蠖劍……那以後,我知道了,其實他就是個簡單的男人。

    哪怕他經過的女人那麼多,對于他,那也隻是一件簡單的事罷了。

    ” 她輕輕一歎:“後來枇杷問我,一向對什麼都少動聲色,為什麼那天一見他,就會大怒?” “是因為他手指敲着桌子不耐煩地問‘王賓何在?累人久候!’嗎?”她輕輕地垂下眼,“可我知道,我是為,哪怕他那麼糟塌着自己的那張臉,哪怕他斜眉歪嘴地喝着酒,我還是……覺得他那麼的好看。

    ” 李淺墨一下愣住。

     他還從沒聽過一個女人這麼絮絮地說起自己的情事。

     他本以為聽到的會是一場天雷地火的絕戰,可到最後……他怔怔地望着王子婳,發覺自己聽到的,竟是……愛。

     王子婳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題是,她在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可那掩飾被李淺墨看穿了,看穿後,李淺墨一時覺得自己簡直愛煞了這個姐姐。

     他們這麼一在麥稭垛上坐着,一在麥稭垛上躺着,那感覺,也真是仿佛姐弟,在煙塵息盡後來回首往日之情事。

     王子婳的臉埋了下去,下巴貼近自己的膝蓋尖兒,兩隻手抱着膝蓋,不像一個名門嬌女該有的儀态,仿佛一尋常女孩兒了。

     “可是我,怎肯認輸?我打定主意要忘了他,幹什麼對這麼個人上心上肺的?可是他……注意上了我。

    被這小子盯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 王子婳的聲音仿佛夢呓:“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引誘。

    他打定主意來找我。

    你知道,他打定的主意,那是什麼也攔不住的。

    哪怕五姓的門牆再高千重,他也會直接來到我的面前,一雙眼,就那麼定定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覺得沒有了過去未來——沒有以前……沒遭遇的以前,各自的生命,是各自的,他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也不愛回憶,不必絮絮叨叨地提起各自吃過的飯、喝過的酒,穿起來覺得舒服的衣服;也沒有以後……這一切明明白白,他沒想過要承擔什麼……三媒六聘,怎麼過我家人那道坎,怎麼樣珠聯璧合、舉世稱譽,做一場人世間最聰明的婚娶,或什麼最讓人稱道的伉俪。

    ” “什麼都沒有,隻有現在。

    ”王子婳的聲音又迷茫又冷醒,李淺墨覺得已有些聽不懂,又隐隐地似有一點懂。

     卻見那個姐姐目橫秋水:“……一切隻有現在。

    琉璃燈上的燈花爆了又爆,有月亮或沒月亮的日子,樓高百丈還是茅草一檐,我戴的是翡翠還是锆石,他隻關注他要做的事,那關注之内,隻有彼此。

     “他不知禮義,我們也就沒有裹了那層紗來玩遊戲。

    可我發現,似乎我的天性就也真是如此……認識他後,我看到‘廉恥’是衆人嘴邊泛出的牙屑。

    ” 她笑了笑,低聲問道:“所以,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了他?尤其在這事已被我們王家長輩發現以後。

    他們不敢明說,但他們腦中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奸了我!” 她唇角忽泛起一絲睥睨:“其實哪一件事是我不想産生而它敢發生的?” 她忽帶笑看向李淺墨的眼,像要求他與她對視。

     “我父親來問我時,他不好直問。

    就轉由妗子、姑婆婆來問。

    女人們出面,總是同情并憐惜着,一邊還代你聲讨着,卻帶着很深的好奇心,一意要挖出我的秘密才罷。

    ” 李淺墨一直聽她溫和地說着,裡面有笑有樂。

    可直至此時,他才感到一種真正的毒辣與狂悍,他隻覺得自己的血液一熱又是一冰。

     他一直以為這個姐姐是溫和柔弱的,哪怕,他知道,王子婳雖然一向在草野中少有出手,可她的修為聲名,是不弱于以淩厲強硬聞名天下的窦線娘的。

     可直到他在王子婳的目光中讀到了她生命中最潛隐坦白的欲望,像才頭一次讀到了她的力量。

     “所以這一次我家門出走,不是為了要殺他——而是為了救他。

    ” ——可羅卷肯讓她救嗎?李淺墨忽然這麼想到。

     王子婳的坐姿忽挺直起來:“上次一别之後,我們就曾說好,永遠不插手對方的事。

    我叫他向南走,永不回頭。

    我們都不愛争吵,一有争吵的苗頭,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