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豪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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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燈光被幌動不停的人影遮掩得時明時暗,随着索奴嚴肅的話說完後,王婷婷大叫一聲,痛哭地飛奔到索奴的身邊。

     兩個中年漠子自人群中躍了出來,其中一個斷去一臂的滿臉洛須大漢振臂一揮,輝耀的光彩挾着咻咻的呼嘯,往李劍銘射去。

     李劍銘右肘一撐地上,躍了起來,他眼見急銳射來的暗器密若星網,冷哼一聲方待擊出他那無堅不摧的“赤霞神掌”。

     但是王婷婷的痛苦聲卻使得他心中一顫,在電光石火的刹那裡,他手腕一轉,招式倏化“萬流歸宗”的暗器手法。

     隻見他左手大袖揮出一個圓弧,空中那些閃爍光耀的暗器,彷佛碎鐵遇見磁石飛快的落在大袖施出的氣漩中。

     屋中一陣騷動,立即隻聽徐婉菁的尖銳失常的笑聲回蕩在廳中,但是笑聲未止,她又痛哭起來,凄厲的哭聲使得屋中驟然變為沉悶。

     她兩隻手緊緊的握住,厲聲叫道:“我要叫你們不得好死!” 李劍銘大驚,叱問道:“你說什麼?” 徐婉菁投過一個怨恨的目光道:“我姐姐,她死了!” 李劍銘打了個冷顫,大聲喝問道:“什麼?” 徐婉菁臉上挂着兩道淚痕,鐵青着臉,兩眼兇光畢露,待要施出她五毒門的放毒絕技。

     李劍銘知道五毒門毒功并世無雙,若是,她在迷失理智的情況下施出毒功的話,在這大廳裡的每一個人都将無法活着走出大門。

     他連揮三掌,雄渾的勁道将那獨臂的中年漢子身子逼出四丈之外,一個大旋身,平空飛躍而起,似流星急電的撲向徐婉菁。

     他大聲喝道:“婉菁,别亂來!” 徐婉菁眼見李劍銘軒昂的身軀飛撲而來,那斜飛的劍眉和清澈的星目飛快地擴大着,彷佛一個巨石投入了她已在洶湧的心湖裡。

     她整個神經為之大震,心裡倏然湧起一絲悲苦的情緒,痛哭一聲撲進李劍銘懷中。

     她那連日來強制阻遏住的情感,此刻好似長堤已毀,毫無阻擋的宣洩而出,伏在李劍銘寬大的胸瞠裡,放聲大哭。

     李劍銘尴尬地站着,一時不知怎樣才好,無數的念頭紛至杳來,使得他楞在那兒,沒想到要推開徐婉菁。

     他低下頭來,望見徐婉菁密密黑黑的發絲,發中滲出的一股馥郁的芬芳,使他突地記憶起與鐘菁菁初遇時的情景來了。

     回頭前塵,使他從鐘菁菁那幽怨的眼神中,發覺到了自己以往的不對之處。

     他喃喃的低聲道:“我的确過于嬌情了。

    ” 他喃喃自語了幾句,突地愕然而悟,整個神經自迷茫中驚醒過來。

     他推開徐婉菁,說道:“你不要哭了!你姐姐隻是閉住氣而已!” 他身子一個飛旋,躍到老叫化身邊,問道:“她是否心脈未斷?” 老叫化哼了一聲道:“你倒還挂念她的生死?” 李劍銘一怔,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老叫化的心情,他苦笑了下道:“你不會明了我的想法的!”他飛快地伏下身子,将自己适才點的穴道解開,右手手掌貼住鐘菁菁背後“命門穴”。

     果然鐘菁菁隻是因為流血過多,真氣不能凝聚丹田而緻於閉過氣去了,此時穴道被解開後,便嘤咛一聲醒了過來。

     李劍銘盤膝而坐,運集“兩心神功”,體内真氣分歧流轉,随着右手貼住锺菁菁“命門穴”之後,左手飛快地按住她“百會穴”,兩股陰陽不同的真力,循着經脈打進她的體内。

     老叫化一見李劍銘臉上嚴肅的表情,此刻知道他是以己身所修得的内力,來替鐘菁菁打通阻塞的經脈,收集殘留在每根經脈中的真氣歸於丹田,此事真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導至“走火入魔”。

     他一拿手中竹杖,站在李劍銘身前對劉懷冰說道:“你将武器拿出來,替他們護法吧!” 劉懷冰木然的站着,彷佛沒有聽到老叫化他所說的話一樣,他兩隻眼睛盯着徐婉菁,沒有轉移半分,自眼中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

     徐婉菁自被李劍銘推了開去後,臉上立時湧起一片紅暈,這并非是害羞所緻,而實在是氣憤受到李劍銘如此對待。

     她一向居住在苗疆,終日與毒蛇野獸在一起,所領受的教訓是她母親的另外一套憤恨男人的觀念。

     而每個人心底的善良雖然随着她年齡的漸長與漸有機會接觸男人,而使她發現并非所有的男人皆如她所知道的,都是壞蛋。

     尤其自她認得李劍銘後,一種奇妙的情愫使得她否認了自己母親所說的話,然而随着周圍環境的改變,她隻得壓制住自己的情感,而讓自己姐姐能夠幸福。

     此刻被李劍銘一掌推開,羞慚愧怍雜着失望,使得她恨極李劍銘,眼光轉了兩轉,她又發現廳内每個人都仿佛在笑她。

     於是她臉色驟然由赧紅而變為鐵青,大聲喝道:“我要你們統統都死!”她手掌伸進懷中,又待要施出放毒之術。

     劉懷冰漲紅着臉,闊步跨出道:“婉菁,你要怎樣?” 徐婉菁怔了一下,冷嗤一聲道:“你是誰?要你多多管?” 劉懷冰兩道濃眉一揚,臉上浮現一個痛苦的神色,他憤然道:“好!我不多管你!” 他悶哼一聲,彷佛受到巨錘一擊,跨開大步朝門外走去。

     徐婉菁将自己的視線自他寬闊的背影上移轉到盤膝而坐的李劍銘身上。

     她清晰地看到李劍銘額上一根根青筋湧現,以及整個臉龐上的吃力顔色,襯着鐘菁菁紅潤的臉色,使得她内心底掠過一個凄苦的微笑感覺。

     她發覺到自己不知何時臉上竟挂着兩行清涼的淚珠,一掩臉頰,她返身飛奔而出。

     夜風自門口吹了進來,帶來兩聲清嘯漸漸遠去。

     這刹那間所發生的事情,使得那些紅袍的喇嘛面而相觑了好一會兒,他們不能了解這裡面複雜的關系,所以隻是奇怪這對男女為何要走出去。

     他們卻知道李劍銘此刻正在替一個女子療傷,當然他們也知道隻要在予以輕輕一擊,落星追魂的武功将至全廢。

     於是,他們以藏話輕輕的交談着,但是僅一會兒,他們便吵了起來。

     鼎鈞大師為藏上“寶樹派”高手,在北京時曾被李劍銘救了一命,他此時大聲喝罵着,手指指着那一群紅衣大喇嘛中的一個手柱巨杖的白眉老和尚大聲争辯着。

     章巴格手指着李劍銘插在廳中的寶劍,也是大聲的與另外一個喇嘛争吵着。

     王婷婷緩走了過去,含着眼淚朝當先那白眉老和尚微一斂袵,說了幾句藏語。

     鼎鈞大師一拂大袖,闊步跨将出去,朝老叫化這邊走來,他憤然朝老叫化道:“他們那些卑劣的家夥竟要趁李大俠療傷之際以暗算,我可看不慣此種行為。

    ” 老叫化秃眉一豎,罵道:“這些混蛋小子,隻要敢過來,我老叫化叫他來個‘黃狗吃屎’!” 鼎鈞大師道:“李大俠仁義心懷,老衲以全部的力量來保護他的安全,另外還有‘寶樹派’兩百弟子為後盾!” 老叫化一翻三角眼,歎了口氣道:“在這世上真個很少人能夠了解他的心情,大師你能這樣,我老叫化代他向你謝過。

    ” 他眼睛轉向大廳的另外一角,瞥見索奴正與河套煞君的兩個兒子在說着話,竟然絲毫沒注意到這邊來,他暗自嘀咕道:“他在幹什麼?要叫我老叫化來保護劍銘的安全,若是那些喇嘛群起而攻,我怎麼辦才好?” 李劍銘此刻頭上汗珠滴滴流出,兩手微微顫抖着,似是非常艱苦的運集功力。

     他以本身渾厚的内力灌入鐘菁菁體内,将那些被震得離開方位的内腑一一回歸原位,他發現她此刻身上所有的經脈都微弱無比,真氣亂竄,無所依憑的。

     他這等強韌的内力也都沒法很快的将那些遊移的真氣控制得歸回丹田。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知道今天她受的傷實在太重了,若是自己以内力替她療傷勢,她的一身功夫也将不保。

     因此,他感到自己實在欠她太多了,一種起自心底的忏悔,使得他全神貫注着她的身上,根本沒有顧及到周圍的任何人。

     這時那群紅衣喇嘛争吵了一陣,好似都沒作什麼決定,但是王婷婷卻緩緩的行了過來。

     她的面上揚溢着一片堅潔的光輝,悲壯無此的神色好似是比去沙場一樣,沒有一點猶疑。

     她那高高盤在頭頂的發髫和插在發下的鳳钗玉簪,配合着瘦削美麗的臉龐,豔光四射,令人不可逼視。

     她姗姗的行了過來,袅袅的腰肢擺動着一道美麗的弧線,映着明亮的燈光,真個有似一個自飄渺的仙境裡下來的仙女似的。

     她走到老叫化身旁,說道:“你拿竹杖站在這裡幹什麼?” 老叫化道:“李老弟正在為她以内功療傷,若沒人護法,他将走火入魔而死!” 王婷婷點了點頭,緩緩自袖裡掏出一條絲質手絹來,望着李劍銘那滿是汗水的面龐歎了口氣。

     她伸出手去,替李劍銘将額上的汗水擦去。

     一直閉着眼的李劍銘此時睜開了跟,他望見王婷婷依憐的替自己擦着汗,一股幽清的馥香自對方袖底傳出,直撲進鼻來。

     他心神一蕩,體内真力一連浮動,幾乎不由自己控制了,心中頓時大驚,趕忙閉上眼睛,克制那搖搖欲動的心神。

     王婷婷目光凝聚在李劍銘斜長幾欲飛去的劍眉上,感憐地伸出手去擦掉他頭上湧出的幾顆汗珠。

     她輕聲歎道:“為什麼你要殺死我的父親?你曾說過不害死他的……” 視線自濃重的劍眉向下轉移,閃現在眼前的是挺直的鼻梁和緊閉的朱唇,那微往上翹的一絲弧線,使得他臉上的沉悶神色表露無遺。

     她幽幽的歎了口氣,緩緩的伸手到自己頭上,将插在發髫上的玉簪拔了下來。

     頓時她那盤起的秀發披散開來,似是一條烏雲的瀑布急瀉而下,循着她圓潤的右背流去。

     她秀眉微揚,裡長的睫毛輕輕跳動了兩下,愛憐的目光轉眼便變為憤恨,她舉起手中的細長尖銳的玉簪便待插下。

     老叫化怪叫一聲喝道:“你要幹什麼?” 王婷婷冷冷地道:“我要殺了他!” 老叫化一伸手中竹杖,擋住王婷婷面前道:“你怎可如此?” 王婷婷一皺秀眉喝道:“拿開你的手!” 她自小居住天娛宮理,受着河套煞君的疼愛,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不聽她的話,偏偏她又是美豔無比。

     蘊藏在她身體裡的一種高貴的風度,使得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不敢仰視而自漸形穢,随着她的形迹所至,使得整個塞外甚而藏土都知道玉菩公主的大名。

     河套煞君因過於疼愛她,所以連一點武功都沒有傳授給她,其實天下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傷害如此美麗的她。

     此刻她秀眉徽蹙,自目中逼出一道光芒,使得老叫化一怔,竟然真的收回手去。

     她拿起玉簪,仍然朝李劍銘咽喉刺去,但是她手方揮至一半,便被鼎鈞大師禅杖擋住。

     鼎鈞大師道:“我不能任你将李大俠殺死!” 王婷婷側過頭冶冷望了他一跟,叱道:“走開!” 鼎鈞大師睑色一變,道:“你是對我說的?” 王婷婷秀麗而偏激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臉上,又一次冷冷的叱道:“我叫你走開!聽到沒有?” 鼎鈞大師感到對方眼中射出的光芒,彷佛可射穿自己心底似的,使得他全身一顫,禁不住退了一步。

     他全身都可感受到自對方眼中射出的懾人目光,那是雜着聖潔與邪惡的複雜情緒,這使得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王婷婷見鼎鈞大師仍自站在李劍銘面前,阻着自己去路,她說道:“你走開好吧!” 她的話聲自喝叱轉變為乞求,語音嬌氣,使得聽到她的聲音的人都不願違背她的意思。

     鼎鈞大師心裡一動,幾乎想要走将開去,但是他一看李劍銘臉色凝重,而鐘菁菁的臉上顔色也漸轉紅潤,知道這時最最嚴重的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