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遊戲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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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銀花、雪地、雙騎。

     除夕、寒風、街道、骈辔。

     經過了一連十三天的跋涉,李劍銘偕同劉雪紅在雪花寒風下到了杭州。

     他是在除夕正午偕同劉雪紅趕到杭州的,他在當天趕到城内,便被老叫化找上了。

     老叫化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請我吃個三百杯再說,其他事别忙。

    ” 待他看到了依偎在李劍銘身旁的劉雪紅時,他贊賞地說了第二句話:“啊呀!李老弟,你真豔福不淺,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唉!隻有我老叫化可憐,生來的孤老命,沒有個媳婦可以暖酒,連這麼冷的日子,也隻好赤着腳……”他看到劉雪紅羞紅着臉時,得意地哈哈大笑,摸了摸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

     李劍銘見到劉雪紅一張臉都藏在自己懷裡時,他對老叫化笑道:“既然沒有小媳婦替你縫鞋子,那麼讓我替你做媒,娶個老媳婦吧!也好替你疊疊被,洗洗衣,捉捉虱子……” 老叫化一聽,哇哇怪叫道:“好哇,你這下得意起來了,‘喜上眉楣’‘喜不自禁’,‘雙喜臨門’,‘喜氣揚揚’,喜……”他用手搔亂發,尴尬地對劉雪紅道:“我肚子裡的材料隻有這麼幾句,再也喜不出來了……” 他這一番做作,隻把個劉雪紅笑得花枝招展,幾乎都直不起腰來。

     李劍銘心知這酒鬼,生來就是個诙諧之人,整日裡總是笑口常開,那嘴巴沒有裂開來的時候,一定是喝了酒,在睡大覺。

     因而他撇了撇嘴道:“我看你真要個老婆娘——” 老叫化雙手亂搖,嚷道:“啊呀!我這老叫化子可不會要婆娘,有了婆娘喝酒都喝不得,那時可要了我的老命,我那叫化婆豈非成了謀害親夫?還有那個願意嫁給我?”他眯了眯眼睛,輕輕的對劉雪紅道:“何況我這雙腳的‘馨香’她也受不了呀!” 劉雪紅愕然的望了望老叫化的耶雙如黑鐵鑄成似的腳,不解其中的奧妙,但是李劍銘卻曾聽見老叫化大發高論過,而且也領教過老叫化那雙腳上的氣味,因而此時一想,不由得捧腹大笑,直把個劉雪紅弄得莫名其妙。

     李劍銘見劉雪紅張口欲問話之際,他說道:“等下我再告訴你其中的奧妙,現在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一下。

    ” 老叫化道:“對!對!在雪地上談這麼久,可要把我酒蟲都凍死了,走!咱們去喝他幾壇……” 劉雪紅大驚失色道:“幾壇?” 李劍銘笑道:“丐幫幫主有個招牌叫做飄渺酒丐,天下無人不知,那個不曉,他是整天都泡在酒壇子裡,養了好幾十條酒蟲?……” 劉雪紅又是一驚道:“酒蟲?什麼叫酒蟲?” 老叫化大笑道:“哈哈!他是逗逗你的,你别信他……”他心裡在忖思着道:“這個姑娘竟是如此天真,又是這麼個逗人喜愛,唉!我老叫化真後悔當初隻顧練什麼童子功,連個女人都沒碰一下,不然我現在的女兒,豈不是也這麼大了!……” 他看到了劉雪紅睑上揚溢着一片幸福的光彩,又想道:“我這個李老弟什麼都好,隻是這方面太不專情,上次在洛陽扔了一個,害得那女的好哭一場。

    ” “這次又為了一個女的,與天娛宮那些老魔鬧出事來,想不到今天又把這妞兒給釣上手。

    ” “上次那兩個我老叫化沒什印象,這個我可喜歡得緊,我非要幫忙她,不要攪得不好,又被扔了,那我老叫化想起來也難過。

    ” 於是,他心裡決定了一個主意。

     他對劉雪紅道:“我在杭州包了個客棧,專門預備給李老弟的,不過……”他轉頭對李劍銘道:“銀子是要由你給的,千萬别忘了。

    ” 李劍銘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惹得劉雪紅又是一陣好笑。

     他們一行,緩緩的步行在杭州街上。

     此時因為正是除夕,所以街上熱鬧得很,販完年貨的商人,都已從外埠回到家中。

    街道兩旁,貼滿着紅紅的對聯,在白雪裝成的大地裡,顯得更鮮豔。

     街上行走的人們,也都堆着笑睑,攏着雙手,匆匆走過身旁,他們雖是詫異李劍銘一行,來得非常怪異,但是卻仍然點頭含笑而過。

     李劍銘看了看街道左右的景色,他感慨地道:“這是我第一次安舒的行走在街上,看看除夕的景色,回憶去年的除夕,我是在終南山裡的一個古洞渡過的……” 於是,他想到了去年以前的幾個除夕,那時是在金龍堡裡與公孫慧琴渡過的。

     他還記得除了老堡主賞了兩分銀子外,公孫慧琴還送了一個小金戒子給他,但是,他卻因為抱男子漢的自尊心,拒絕接受那個金戒子。

     一些舊事,此時從記憶裡被拉了出來,又供他慢慢的咀嚼,那些愈是陳舊的往事,此時愈是香甜,也愈令他懷念。

     人,隻要多活一天,他的回億就多了一分,所以說回憶多,這人的年齡愈大。

     年老的人,回憶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裡。

    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長,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短,因而,他們的生活裡盡是回憶。

     年青的人,希望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裡。

    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短,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長,因而,他們的生活裡充滿希望。

     這就是有人說,回憶太多的人,他會覺得自己老了,至少,他的心靈較身體更為成熟。

     李劍銘連日來與劉雪紅相處,她那溫柔的愛撫,嬌羞的嗔笑,充實了他目前的生活,使得他幾天忘掉了那在危難中的公孫慧琴了。

     他心裡一凜,忖道:“啊!我幾乎連日子都過糊塗了,慧琴姐的生死,決定在我的手裡,我竟忘了她!假如不在期限之内趕到,那我還做什麼人?我豈不是忘恩負美的罪人嗎?” 他拉過老叫化輕輕問道:“幫主,那河套煞君的江南行宮,在什麼地方?你有沒有打聽出來?” 老叫化點了點頭道:“我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豈有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查不出來的道理·?沒問題,我們喝了酒再談吧!” 李劍銘追問道:“那河套煞君已經到了沒有?” 老叫化搖搖頭,說道:“還沒有,不過據我手下弟子探聽出來的消息,河套煞君才過長沙,要趕到這裡,還需個好幾天功夫。

    ” 李劍銘道:“你消息是不是确實的?” 老叫化一瞪眼道:“河套煞君那魔頭,帶着一十二輛香車,數十個從人,自河套來此,幾乎把整個武林都驚得跳起來了,我老叫化還會不知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李劍銘道:“我這幾天一直趕路,日行夜宿,根本沒跟武林人物接觸,所以連這大消息也不知道。

    ”他放低聲音道:“我那慧琴姐是否安全?還有那個老人是否也好?” 老叫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個江南行宮裡布置得機關重重,我老叫化連續偷進去兩次,都差點把老命送在那裡……” 劉雪紅回頭問道:“幫主,你們說些什麼?” 老叫化擠了擠眼道:“這是機密大事,你不能聽的。

    ” 劉雪紅見到老叫化一副裝模作樣的怪像,她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将那溫柔熱熾的視線放射在李劍銘身上,捕捉住他的湛清的眸子。

     李劍銘心裡一顫,他感到她那黑亮澄清的秋水裡射出的視線是那樣柔和,那樣癡迷,他同時也可看到她臉上的鮮豔的光彩,以及那嘴角挂着的幸福的笑靥。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握住了她那晶瑩如玉,皎白如雪的柔荑,頓時,一股溫暖的熱流自對方手上傳來,他覺得一絲春意,在這冬日萌芽了…… 漸漸,他臉上開朗了,他笑了笑,手上用力緊握一下,說道:“沒什麼,等下再告訴你吧!” 劉雪紅溫馴的點了點頭,那弧形的櫻唇顫動了幾下,但是她卻沒說出話來,代替的又是一朵美麗的笑靥。

     李劍銘想到了這将近半個月來,劉雪紅那溫柔馴順的媚态,根本沒有一絲潑辣兇暴的影子出現過。

     他想到了她以前那個綽号來,以及初次在伊川縣城裡見到她的情景,那時她是那樣的潑辣火熱,一副兇覇覇的樣子,動不動就豎眉瞪眼,撅嘴罵人。

     但是她現在卻變得如此的溫柔,使他經常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他忖道:“為什麼以前她那樣,而現在卻又會這樣可愛呢?”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忖道:“女人的心,真好像海底的針一樣,難以捉摸。

    ” 是的,女人的心,就像那秋天藍空多變的雲彩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幻着,根本無法捉摸。

     不過,她們若是陷身在愛的漩渦裡,就會變得較為單純,而她們所裝出來的表情,也都隻不過是一層煙幕罷了。

    但是就僅僅這層煙幕,足可使她的戀人,整日裡昏頭昏腦,疑神疑鬼,為了她的一笑,一唱,一皺眉,一撇嘴,一聲死鬼,一瞪大眼而心神颠倒,惶恐非常,整日裡戰戰競競的,生恐她會絕裙而去。

     其實陷身愛河的男孩子,隻要他抱着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則不會被那層煙幕給迷得昏頭昏腦。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樣就不能夠領略到愛情的甜蜜,以及生活裡的情趣,而且一般陷身愛河中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理智,要抱着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談何容易?因為,在戀愛中的男女,是完全盲目的,是處在一種半昏迷的狀态。

     一般的女孩子,她們若是陷身愛河,則性情與平常有兩種最大的差異,一是較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溫柔,另一則是較平常更加多言,更加有話講。

     劉雪紅可以說是屬於前者,她心裡喜愛着李劍銘,因而她認為自己要溫馴的對他,那些刁蠻潑辣的個性子,此時都已掉個乾淨,再也不使出來了,怪不得李劍銘會想不出來其中的道理。

     且說老叫化看到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街上就溫存起來,一臉的癡迷樣子,他搖了搖頭忖道:“我老啡化也不曉得這是什麼味道,不過看他們這樣子,好像很是甜蜜似的……”他舐了舐嘴,埋怨地忖道:“他奶奶的,嘴裡都淡出鳥來,他們還在眉來眼去,難道那有喝栖這麼有味道?……” 他拍了拍李劍銘肩膀道:“老弟要溫存的話,等到了客棧有那麼多時間,現在你們走在大街上,何苦貪這片刻眼皮上的享受呢?” 劉雪紅一聽,忙不疊地将手一縮,暈紅着睑,嬌羞地啐了一口,别過頭去,加快了幾步,李劍銘卻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他這狗嘴巴,老是長不出象牙來,你莫聽他的。

    ” 老叫化聳了聳肩見劉雪紅走在前面,他輕聲道:“老弟!那邊一個姑娘在受罪,你現在又搞上一個,你到底怎樣安排她?” 李劍銘一怔,他苦笑了下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叫我怎麼說呢?” 老叫化晴罵了聲道:“你說你倒底喜歡那個?” 李劍銘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老叫化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倒說得好,你這意思就是兩個都喜歡,是吧?” 李劍銘默然的點了點頭,他說道:“她們都互相不曉得,而她們各有各的……” 老叫化叱道:“你這簡直是廢話,既然兩個都喜歡,那包在我身上,兩個都娶下來,有什麼關系?” 李劍銘道:“這個……” 老叫化沒等他說完,搶着道:“有什麼這個那個的,我老叫化看到那些薄情的少年就讨厭,難道你也要挨我的罵?走!少噜蘇。

    ” 說着,他拉了拉李劍銘,趕上劉雪紅,一道走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