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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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氣的嘴角。

    就連他們把手插進褲袋裡的站立姿勢,都幾乎如出一轍。

     “你不覺得很安靜嗎?” 季昱成重複了一遍,慢慢向她走來。

     他在她面前停下腳步,淺褐色的眸子鎖住她的雙眼。

     “雖然這裡有蟲子的叫聲,有海浪的聲音,但是,”他的聲音籠罩住了她,“那種安靜的感覺,卻是來自心裡的。

    ” 一切就如同在瞬間回到了過去。

     海浪的潮聲和秋蟲的鳴叫遠遠地響起。

     螢火蟲的光芒在他們身邊閃爍。

     透過蒙眬的淚眼,她看着眼前那個模糊的身影。

    “費烈。

    ”她喃喃說道,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發出了聲音。

     他秀氣的眉毛微微一皺,站直了身子。

     “對不起,”他冷冷地說道,“我是季昱成。

    ” 魔咒在下一秒消失。

     眨去了眼中的淚水,康宛泠看向舞台周圍。

     眼前仍是樹叢、岩石和沙礫,仍有海浪的濤聲和螢火蟲飛舞的光芒,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再怎麼逼真,卻依然不過是用泡沫塑料和電子科技打造出的人工效果。

     至于季昱成…… 一陣清脆的鼓掌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阿成!”一個衣着時髦的女孩從觀衆席上站起,“你真的演什麼都很棒呢!不過,”許靜蓮——S大校花兼《海邊》女一号——帶笑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從康宛泠身上掠過,“你說帶我來看些好玩的,就是指這個嗎?剛才的場面是很搞笑啦,可是……” “今晚的演出到此為止!”季昱成打斷了她,避開康宛泠的目光,他轉身向台下走去,“我們走吧。

    ” 好玩的。

     演出。

     血色漸漸從康宛泠的臉上褪去。

     她看着那兩個人走向門口。

    一路上,許靜蓮還在喋喋不休:“幸好你把這段台詞給改了。

    就像你說的,這幾句話真的很别扭,不像是人說的話呢……對了,你怎麼知道小劇場今晚會有人在的呢……” “季、昱、成!” 就在季昱成握住門把手的那一瞬間,她喊住了他。

     康宛泠依然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燈光在她的身上灑出了一圈光暈。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靜靜地說道,“是不是因為我比你渺小,比你笨,比你貌不驚人,所以你就覺得你有權利對我做這些事?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下巴卻高高地擡起,“在有些方面,你連替我系鞋帶都不配!” “康宛泠!你……” 無視許靜蓮的驚呼,她接着說道:“我不會随意取笑别人,不會踐踏别人辛辛苦苦創作出來的東西,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遊戲上面,我更不會輕易地去傷害别人的感情——哪怕那個人比螞蟻還要卑微。

    ”康宛泠深吸一口氣,燃着怒火的栗色大眼看向季昱成沒有表情的雙眸,“人生已經很短暫了,你非要過得這麼——可悲嗎?!” 站在公寓洗手間的鏡子前,季昱成微低下頭,側過臉,讓自己的嘴角揚起30度的弧度。

     還記得第一次試鏡時,那個導演曾經說過,這樣的笑容會讓他成為紅透亞洲的偶像明星。

    從那天開始,經紀人公司就要求他每天對着鏡子練習微笑;也同樣從那天開始,他失去了自己的笑容——事實上,更準确一點的說法應該是,從來都沒有真正開心笑過的他,從此,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微笑。

     30度的微笑。

     倏地轉過身,不再讓自己看到鏡子中那張完美卻虛假的笑臉。

     “人生已經很短暫了,你非要過得這麼可悲嗎?!” 不經意間,康宛泠的話回響在了耳邊。

     與此同時,她獨自站在舞台燈光下的身影也再度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原本以為,康宛泠會是他的最佳惡搞對象,而今晚,他也一定會過得頗為痛快。

    可是,為什麼當一切完美地按照計劃進行的時候,他卻失去了預期的得意和滿足?為什麼當她對着他喃喃喊出“費烈”這個名字時,他甚至會覺得有些苦澀,有些……失落? “丁零零……”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手機的來電顯示是國際長途。

     “Nicholas,嗨!”他接起了電話,“我正要找你呢,關于上次跟你說的那封信的事情,我想請你别……什麼?你說信已經寄出去了?這兩天她就能收到?!……”擡起頭,季昱成看向鏡中不再微笑的自己,“謝謝。

    我知道了。

    ” 郵遞員趕在上課前找到了康宛泠。

     在簽收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後,康宛泠高高地舉起了那張貼着漂亮的法國郵票的信封。

     天空明淨蔚藍。

    陽光燦爛耀眼。

     透過信封,她隐約能看到裡面信紙上黑色的字迹。

     清晨的微風拂起了她的長發,最後一片樹葉在身邊悄然飄落。

     不知不覺中,冬天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