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得還算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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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杞人憂天倒不如聽天由命。

     然而不願坐以待斃甘願以天下為己任者大有人在,我父親便是其中一個。

     父親似乎早已看出了爺爺的辦法難以奏效,他認為這關鍵在于太陽系聯邦對薩格人過于客氣,僅僅頗多微辭而對這幫無賴不動毫發是遠遠不夠的。

    父親認為所謂背井離鄉純屬無稽之談,這部分薩格人不過是整個征服者大軍的先遣部隊而已。

    因此必須嚴加遏制,将他們的陰謀粉碎于搖籃之中。

     父親感到要想真正地不受治于人,首先必須加強太陽系的軍事實力。

    當然這一所指範圍極其廣泛,其中蘊含了對太陽系所有學科技術水平的提高寄以深切的期望。

    當然他本人更直接了一些,他考入了太陽系軍事學院,其年輕時的雄偉抱負由此可見一斑。

     我個人認為父親的政治軍事理論可謂簡單明了且行之有效,他認為隻要發生一次薩格人橫行霸道的事件,聯邦武裝便可名正言順地進入薩格人目前所管轄的區域。

    雖說我們與薩格人的技術力量差距甚大,但既然他們标榜自己以理服人卻又“傷天害理”,那麼隻要我們堅持苦戰,終将能夠換來太陽系千百億居民的同仇敵忾,最終勢必将薩格人全部逐出太陽系去。

     然而事與願違,薩格人對待我們同胞的态度一向是溫文爾雅禮敬有加,從未有過任何欺壓良民魚肉百姓之類中世紀入侵者的行為,從未做出過任何有損于宇宙人民友好交往的事情,因而一直博得了占領區居民的一緻贊頌。

    而我父親之流人士又相當君子,不肯制造一起“國會縱火案”之類的陰謀以供口實。

     其實依我看薩格人不倚武力而入太陽系實為上上良策,因為他們認識到再先進的技術也難以抵禦天時地利尤其是人和這一傳統的客觀态勢。

    因而他們采取了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滲入政策,于潛移默化中使老百姓甘願接受他們的生活和管理方式,以期達到全部同化并徹底改造太陽系的最終目的—— 薩格人體現他們這一政策的典型例證莫過于天王星選舉一役,其取勝的優異程度甚至為許多人類政治家拍案叫絕。

     衆所周知,每個年滿10周歲的成年太陽系居民都持有電子選民卡一副,太陽系各行星各區域及至整個太陽系的重大決定都是通過全體公民公決來完成的。

    大型計算機在對瞬間累計處理信息方面的發展和進步使這種方法成為可能,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太陽系聯邦的确已實現了由全體大衆管理事務這一古代人們向往已久的願望。

    因此,電子選民卡看起來仿佛就具有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不過事實上誰都沒把這片與聯邦總機聯網的單闆機放在眼裡,隻要有人肯出一個聯邦貨币單位就會有人樂于交換。

    然而這玩藝兒人手一個,誰也不會去拿滿地都是的石頭做交易,因此這片東西便成了孩子們手中的玩物,隻有在人們想向聯邦政府反映意見時才會被想起。

    而聯邦政府對此也從不過問,反正政府賦予了每個人參與管理聯邦事務的充分權利,你不珍惜那别人也就沒什麼辦法了。

     局勢的改觀源自薩格商人的到來。

    起先是在孩子們當中流傳起了這樣一個童話:這種小片能夠在任何一家薩格商店裡換取巧克力和冰激淩,甚至還包括精美的薩格飲食百貨商品。

    同時,童話為所有的天王星兒童所證實着。

    不過孩子們手中所持的薄片畢竟有限,于是這時薩格公司所發行的股票便公然冠冕堂皇地登台亮相了。

    首先當然是向部分居民饋贈股票,既而各交易所便開辦了這樣一種業務,即用單闆機可以換取一定數量的股票。

    這種誘惑開始并沒有吊起天王星居民的胃口,然而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們發現,凡持有薩格股票的人在薩格商店購物時均享有巨大的優惠,而這是其紅利所遠不能及的。

    當然啦,薩格股票的股息本身也高出聯邦政府所發行股票的數倍。

    于是水漲船高,形成了人人以卡易股甚至搶購爆炒的局面。

    等我父親這批迷信武力不善心計的武将們意識到這似乎是一個陰謀時為時已晚,在人類與薩格人各半的天王星上75%以上的選民卡已落入了薩格人手中。

    天王星順理成章地通過了憲法修正案,從此淪為薩格人的永久保護地。

    父輩們捶胸頓足悔之恨晚,發誓收複失地血鑄天王。

    隻可惜薩格人的所作所為畢竟不違聯邦總憲,因此人們隻有望空興歎蹉跎了一代雄才天驕。

    在天王星正式淪為保護地那天,父親發下毒誓: “不掃清薩格鬼子死不暝目; 生不能驅盡薩格,死也要骨葬冥宮。

    ” 屆時一聲啼哭,我來到了這個世界。

     不消說,祖父和父親都對我寄于了深切的厚望,雖說他們在我的前途培養方面産生了深刻的分歧——祖父希我習文,父親盼我從戎——不過至少都是望我成龍,成為一條驅逐薩格的巨龍。

     或許是因為星座卑微,——我怎麼也沒能拖到獅子座,就近在巨蟹座提前來到人間。

    總之我實在是不争氣,打小就市儈地隻認得百家姓上的第二個字——錢。

    結果學業潦倒連高等學府的門都沒能邁進就徑自一人跑去玩錢,一時間我的名号被人們傳為美談——“背離祖訓死不争氣的敗家子兒”。

     有時候我也常想,我爺爺感慨一生未能如願,而父親喟歎半輩子也沒能動得薩格。

    其實人類的心胸何必那麼狹隘,如此不容異族。

    類似的例子在曆史上也屢見不鮮為數不少,其利弊其實也難下結論。

    不過我更多的時候不是在思考這類哲學問題,而是關注于我自己的那幾家小型企業。

     說起來讓人臉紅,所謂“我自己的那幾家小型企業”其實與我根本無緣,隻不過是因為我掌握着它們的一部分股票而已。

    那幾家一直苦于經營勉為支撐的公司稱“企業”的确小點兒,可說它們是“作坊”又顯太大。

    通過幾年來的江湖闖蕩,我覺得唯一來錢最快費力最省躺在床上就能接着天上掉下的餡餅趕巧了還能捎帶手有個醋碟兒的行當就數炒股投機。

    在這方面我不敢說積下了不少經驗,至少也蓄下了小小的一筆薄資。

    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幾家企業岌岌可危瀕臨倒閉,眼看我在地球上就難以為繼混不下去了—— 經濟疲軟的原因之一是政局不穩,因為以我父親為首的一幹人馬已風塵仆仆地開往木星系統。

    此次遠征的理由純屬聯邦政府中支持我父親的強硬派們強盜邏輯的同義反複。

    他們借口天王—海王一帶海盜猖獗,要将軍隊進駐海王系統,以确保聯邦公私财産不受侵犯。

    不過薩格人堅持說他們的武裝力量足以剿滅盜匪,不必勞聯邦軍隊大駕興師動衆,而且暗示聯邦政府應遵守條約,尊重他們所轄區域這點些微的權利。

    于是聯邦政府隻得帶着威脅的口吻回答說:那好吧,這次任務就交由你們來完成。

    不過要小心,如果在規定的限期内你們不能幹淨徹底地消滅太空海盜,那我們的軍隊就别無選擇,隻有繼續向前開了。

    我覺得這種訛詐幾近無理取鬧,但這已是我父親這一代強硬派所能采取的最後手段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某些大财團大作投機之舉,每天橫發“國難财”,将中小企業擠到了破産的邊緣。

     值此富豪商賈紛紛卷金隐遁逃離戰區之際,我毅然将手頭所有的股票證券抛售一空,全部兌成現金,然後令人矚目地飛往土星系統。

     在聯邦首都地球混不下去了,我走行不行?從此也省得祖父和父親老在背地裡念叨我沒出息,念得我耳朵根子直發熱。

     其時土星系統正在重演天王星的鬧劇,薩格人正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