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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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盤山草冢峰上,白雲悠悠地擠在山峰邊,襯着那天色比海水還要藍。

     黃上山巒全是聳天的古樹,山風過處,樹枝簌簌而搖,送來了北國的春意。

     一片如茵坪邊上,全是這樣一排高樹,樹下坐着五個胡子雪白的老頭兒。

    他們靜靜地坐着,面上都顯出一種不尋常的嚴肅。

     似乎在思索着一個難題,也似在等候一個人。

     過了一會,居中的那個開口道:“唉,咱們五人分頭找遍塞北,就沒有一點線索,看來——慕天雕是難于幸免了。

    ” 他左右的四人都沒有說話,大家的臉上都有一種難言的沉重。

     最左邊的一個開口道:“反正我任厲主意已經打定了,要是慕天雕完了,哼,魔教五雄立時恢複昔日面目” 他身邊的一人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慕天雕仍在人間,他今天必會到此的,如果他沒有來,那就是……” 他們又恢複了沉默。

     太陽漸漸地上升,晚來的露氣逐漸放去,他們五人像是入定一般閉上了眼睛;山上隻有樹林披風的聲音,連鳥鳴都是稀稀落落,許久也不聽見一聲。

    、 忽然,他們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然同時睜附了眼,隻見十步之外,一個金衫的少年靜悄悄站着,那不是慕天雕是誰? 他們五人同時一躍而起,十隻眼睛牢牢盯着少年人,少年的臉上流露出異樣的感情—— “慕天雕” “慕天雕” “哈,慕天雕,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媽的,小子你躲到那裡去了?” “哼!像你這種人,便是死了,咱們老人家也毫不關心” 一連五句話,開始時,表現出這五個老兒乍見慕天雕仍在人間時的狂喜,後面的幾句越來越顯示出五個老兒的本性,表示這五人已經漸漸恢複了鎮靜,他們又裝着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

     慕天雕從那一刹那間而流露出來的情感中深深地感動了,大卻餘生後的他,感情變得異常地脆弱。

     他深深吸了一口真氣,壓抑住胸中洶湧着的情懷,朗聲叫道:“全真教下第三十三代弟子慕天雕,應約一了三十年來的舊債!” 五個人的臉上流露過一陣肅然之色,他們一齊站了起來。

     風倫跨前一步,大聲道:“不錯,慕兄,咱們一直在此恭候大駕!” 慕天雕全身精神一凜,他緊張得有些口吃,但他的身形重得有如一座泰山。

     他把胸中準備好的講辭複了一遍,然後冷靜地道:“當年在竹枝峰上,家師白鶴道長預言今日必有全真弟子能破五位前輩的‘魔教五有萬羅陣’,弟子慕天雕今日便是——” 話落,停了一下,然後接着道:“弟子今日便想以身一試‘魔教五有萬羅陣’!” 風倫還沒有開口,他身旁的“三殺神”查伯已經叫道:“嗨,你還要步小道士的後塵?” 慕天雕道:“不——” 風倫道:“那麼你要怎樣?” 慕天雕道:“當年家師隻與前輩們賭門八十一招,而弟子今日欲求破解‘五有萬羅陣’!” 他這話像狂妄到無以複加,但是在他的臉上卻隻能找出無比的虔誠和謹慎。

     風倫向其他四人相對互望了幾眼,風倫眨了眨眼,向慕天雕唱了一個大喏道:“慕兄,老兒有個意見請教——” 慕天雕見他忽然客氣起來,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的還是有意諷刺,他不禁手足無措起來。

     聳聳雙肩,風倫道:“那一年呀,白鶴那小道士和咱們賭鬥,算他勇氣可嘉,也是以一挑五,哈,在咱們陣當中,他接了整整八十一招——” “不,八十二招”慕天雕朗聲道。

     無可奈何地皺了皺眉,風倫道:“好,八十二便八十二,可數,嘿……那結果我也不用說了,喂,我問你,你自以為你的武功比當年白鶴小道士如何?” 慕天雕微微考慮了一下,然後以堅定的語氣道:“這個問題,晚輩頗難答覆” 風倫和其他四人都暗暗吃了一驚,以他們的看法,慕天鵬雖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奇才,但是在功力上較之當年的神州第一高手白鶴道長仍有距離。

     他們想不到慕天雕會如此回答,以慕禾雕的為人,他說出這一句話必然有他相當的理由,這就使他們五人大大驚疑了。

     慕天鵬的心中正在盤算着:“本來我的功力雖然屢有進展,但是較之恩師自是萬萬不及,但是,我的殺手锏是‘飛龍十式’啊, 恩師當年就是因為沒有練這十式才落得如此下場的……還有,這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少林了一大師的秘笈,還是那奇異的龍涎香氣,使我的功力一日千裡?” 風倫隻微微楞了一楞,立刻又口若态河地說下去。

     他自從百花生日那一天在黃鶴樓上唇舌上大大占了便宜,出足了風頭,自覺風大爺的口才實是蘇秦複生,張儀再世。

     隻聽他娓娓道來:“嗨,慕小哥,還有一層道理,我可得給你說明,打個比方說,十年前你和咱們五人功力是辎珠并稱,不分高下。

     十年來,你的功力進了一分,咱們的功力也進步了一分,所以咱們這邊就等于進了五分,你便算進了四分也還差那麼一成呀,你說對不對?” 慕天雕仍摸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道:“縱使晚輩明知不能在五位前輩手下接過十招,晚輩也得勉力一試” 風倫笑道:“好說,咱們要說的話都說了,慕兄動手吧” 人屠任厲道:“這樣吧,當年咱們賭的是八十一招,今天還是八十一招罷” 風倫道:“慕小哥,你說怎樣?” 慕天雕想道:“我持以破陣的,乃是‘飛龍十式’,打的時間一長,與我隻有害沒有利……” 于是他答道:“好,就這麼辦!” 話落,吸了一口氣,兩股天下第一的内功在這少年的百穴之中運有起來,他退了五步—— 風倫的臉上也收飲了那說不盡的歡樂表情,他鄭重地向前微微一聳,他的身體仍然保持着盤坐的姿勢,卻已騰空前移三尺! 同時間裡,金銀指丘正和三殺神查伯一左一右地飄出,端坐在五尺之處。

     五雄之末的雲幻魔歐陽宗雙掌在地上一按,從慕天雕頭頂上飛過去,這個五雄之中輕功第一的雲幻魔身姿依然保持坐姿。

     乍看之下,真如蓮台觀晉飛掠而過—— 歐陽宗在慕天雕的左後方,是的,就是這陣式,慕天雕熟悉得宛如當年曾經目擊,就隻差右後方的人屠任厲了。

     任厲仍然沒有動,他微微含着微笑,注視着日光沐浴下的少年,愈升愈高的旭日在慕天雕的身軀四周鑲着一圈可愛的金黃。

     在這一刹時間,任厲的心中感到一迷飄渺的滿足,能看到慕天雕仍在世上,其他的一切顯得次要了一些, 終于人屠微一晃身,飛落到慕天雕右後方的空位上,他們五人随意地一落,可真是一分一毫也不會差。

     慕天雕的内家真氣堪堪運滿一周天。

     四周靜極了,隻有稀稀落落的幾聲鳥啼…… 雖然五人坐着一動都沒有動,甚緻五人都是阖着眼皮,但是在慕天雕這等高手的心中卻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就如陡然之間陷身在千百層的密網之中。

     慕天雕雙足牢牢有立,他忽然向右一轉身,雙掌一前一後作勢欲拍,擡眼一瞥,隻見三殺神杏一伯雙目低垂,但卻一齊齊眉,掌心紅如朱砂, 他雙足不動,猛然疾逾旋風地反轉向左,五指探掌如爪,但是立刻停住了,因為他看見丘正的右手食指翹立如戟,一股白煙從指尖突突而出。

     慕天雕前後左右試了十個架幫,無一不是妙絕人寰的奇招異式,但是他發覺竟然無懈可擊。

     他在考慮如何發這第一招,像他們這種高手,第一招的些微得失足以影響第八十一招,就在這時候……有一個潇灑的身影飄了上來,那人是個老道士,他又輕又快,就像是從雲霧中飄浮而來,他一飄上這塊草坪的第一刹那,他便呆呆地立住了。

     然後,他伸出雙手拼命地揉眼睛,睜大了眼再看,伸出手指在嘴中咬了一下。

     這一切動作證實了那陽光下的英俊少年不是幻景,于是他如同全身癱瘓了一般緊抱着身邊的一棵大樹。

     他在心底裡嘶啞地狂呼着:“雕兒,雕兒,原來你還在人間……師父想得好慘啊” “雕兒,你沒有死,那真……真好……” 他再揉了揉眼,然後似乎恢複了鎮靜,喃喃地對自己道:“白鶴,好了,有了雕兒,你老道士今日不必自己出手啦” 他向前走了一些,已經十分靠近五雄和慕天雕了,但是仍然沒有人發現他的到臨。

     五雄雖然阖着眼,但是各自都已把功力提到頂峰,此時周遭五丈之内,松針落地之聲也逃不過他們之耳。

     但是這個老道走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