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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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是久困在沙中,又雜受了驚吓,以及因聽到仇三弟死訊而帶來的精神上的打擊,但并沒傷及他的真氣。

     因此,這劍遞出去真是美妙已極,在昏暗不明之中,常人也能見到一匹白煉,可地一聲有在石壁上。

     他長劍插入石柱中後,便發覺有異,原來這石質雖硬,但石柱卻是中空的,其實際上的厚度遠不及常人中指的長度。

     但此時更使他吃驚的,是石柱上已有人先他而至了,也就是石柱上早就懸挂着一個人了。

     于是,他迅速地伸出左手去抓頂上那飄動着的衣袖,當他一觸及那衣袖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測錯了。

     因為那衣袖抵擋不住他這情急的一抓,而無聲無息地化為千萬片碎灰。

     他心中飛快地起了一個問号——這人置身此間有十多年之久了?一個能有先天罡氣護身而且又失蹤了十多年的人,這人是誰?在他肌肉發生第二步的動作之前,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心中已轉過了千萬個的問題, 十多年前,塞北一戰,參加的天下高手便無人再現身江湖,其中雖不乏絕頂高手,如慕天雕的師叔白石羽士,武當的玄真道人,昆侖的……但其中能先天氣功的,隻有一人,但現下決不可能是這個人。

     因為武林公議,認定這個人是穩操勝券的,除非白鶴道長當年也曾與會,但是,慕天雕很清楚,師父并沒有參加那次的生死約會。

     雖然這是不可思議的,但是,理智使慕天鵬認定,這埋身神秘石室中十多年的人,一定是昔年天下認定的武林第一高手——少林派的了一大師。

     于是,在他左手觸破了那有壤衣袖的一瞬間,他右手長劍輕抽,施施然地劍尖離開了石壁。

     但就在他身形正要往下落的時候,他長劍極為潇灑而且迅捷無比地劃出了一道銀弧,不偏不倚地落在頭上三尺許的石壁上,他右腕微一使力,身體便往上移了三尺。

     但他的長劍一離開那中空的石柱,從他劍身留所下的那薄如棉紙的石縫中,便突突地冒出了一縷濃煙,而且香醇無比,聞之合人心曠神恰。

     慕天鵬正為這一連串的突變所錯愕不已的時候,不料更震人心眩的怪事竟接着發生了。

     原來石柱下,圓石上爬着的千萬隻灰紅色的甲蟲,這時被香氣一薰,竟一反平時那付懶散而且蠕動的态度,竟起了極為敏感的反應。

     他們發出了一種極為慘厲的鳴聲,就像是迷布被急速地撕裂的聲音,更像是秋蟲被火炙時臨死的哀鳴。

     大部份的甲蟲,紛紛開始極迅速地在石頭上爬動着,但因為石小而蟲多,平時已顯得擁擠,這時那有回轉的餘地。

     因此靠近石頭邊緣的,以及少許力量不足的,便被其他的甲蟲擠下了圓石,而夾着聲聲慘鳴,紛紛地堕入了滾滾沙流之中,迅刻便滅了頂。

     生物走避災難,本是物之常情,但這時更奇怪的是,靠近香氣的一群甲蟲,竟迅速地口尾相銜,串成幾大長條,紛紛鼓動雙翅,竟躍然而起。

     慕天雕隻當是她們要襲擊自己,倒也不懼她們,早已罡氣護身,但這些甲蟲根本無視于他。

     那十多串的甲晶竟飛向香氣冒出的地方,這些甲蟲去勢雖急,但一近了香氣濃厚之處,更大多又嗡嗡地堕跌了下來。

     但她們卻前仆後繼,少數竟成功地緒住了石縫,于是,香氣便不再冒出來了,而光滑的石柱上卻多添了極不顯目的灰紅色的細條子。

     慕天雕并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竟發覺了天地間人見人羨的至寶,也是江湖中衆口喧騰。

     而使伏波堡帶來無窮麻煩的龍涎香。

     一百多年前,伏波堡主“祝融神君”姜文亘力克八大宗派,挾火焰掌的威力而奪得“千年龍涎香”的秘圖,姜文亘得罪天下武林而隻為争這張老羊皮的原因,是因龍涎香是純陽的寶物。

     而武功又以陽剛取勝,所以自己雖捉摸不透秘圖,也不願龍涎香落到旁人的手中。

    但龍涎香被封閉在如此神秘的所在,也難怪千年來無人可得到了。

     這天下生物,都是生生相克,這些甲蟲是應龍涎香的餘氣而生,但卻最聞不得龍涎香的氣味,因此才以極端兇猛的手段來防止外人的侵入。

     而且那圓石又是處在滾滾沙海中,這些甲蟲要遷地為良也不能。

    所以隻能長年厮守于此,代代繁殖不已。

     所以在劍尖無意中劃破石壁之後,香氣外溢,也難怪甲蟲茫然走頭無路之感。

     但其中接近香溢出之處的部份甲蟲,竟會采取自殺的手般來挽救同族的厄運,這正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唯一合理的看法是,過濃的香味麻痹了他們的神經,而作盲目的犧牲,聳身向香氣發源一處,但卻正合了人們全己為群的精神,否則我們隻能歸之于難測的天意了。

     黑暗而深遠的石室中,飄浮着陣陣冷風,流動的氣體撞擊到冷硬的石壁上,發出一聲聲森森的回音,使人更有雲深不知處的茫然之感。

    當壁上的劍縫被堵塞了之後,香氣便不再溢出來。

     而圓石上的甲蟲群也恢複了平時的常态。

     這時慕天雕正一使腕力而騰身直上,當他定神往身邊一瞧,卻又見不到迷毫人蹤,他不禁暗暗納悶,難道方才竟是錯覺不成? 這中空的石柱當然是圓形的,因此,慕天腮附在柱壁上的視角便很狹窄,并不能看到圓柱的全豹。

     正在他暗自詫異的時候,一陣陰風過處,在圓柱的反面,卻飄然地露出一截殘缺不全的僧袍的袖子。

     但這也不過是一瞬眼的事,那袖子轉眼便又清失在石柱之後了。

     慕天雕暗自運功,恐怕是中了别人的誘敵之計。

     因此,他不拔動插在壁中的佩劍,以免驚動了那人,他隻是極迅速地翻轉軀體,左手三指挾着一股勁風,閃閃地噗的一聲,便已插入壁中,而慕天鵬的身體也旁移了六尺許。

     于是,他可以窺及石柱的另一面了。

     首先,最引他注意的,是圓滑的石壁上,竟坎着幾個筆劃如指粗許的劈窠大字,那竟是:“少林心法,傳付全真——” 那字的顔色是灰紅色的——竟是由甲蟲的屍體嵌切而成,也就是說,下筆的人已能指穿石壁,而且可以運筆自如。

     這就慕天雕來說,仍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

     慕天雕望着那八個大字,心中驚震着,以他如此的身手,他幾乎無法想像這個他所推定的了一大師的武學造詣,他回憶着方才拼命以指插入石柱時所感到的痛苦,這證明石柱的硬度遠在一般的岩石之上。

     而了一大師毫無借足之處地懸在空中,竟能刻劃出八個大字,筆筆透穿石壁,這種功力直讓人生出神的感覺。

     慕天雕面對着這一代宗師的還軀呆了半天,這才輕歎了一聲:“即使當年師父他老人家親身赴會,那勝負仍是一個迷啊!” 想到這裡,他又不覺歎道:“武學之深,直如汪洋大海啊!” 而由這八個大字,更加證明了慕天雕的推想,那個先他而至而懸身石柱上的人,無疑必是武林中本為神聖的了一大師。

     這時候了一大師的身子,是背着慕天雕的,從他那背影看去,隻見他右手仍插在石壁中,左手置于身前,那寬大的僧袍無力地垂了下來,不時随風而起。

     天下都以為,十多年前的塞北大戰,其關鍵在白鶴道長身上,但全真門下的慕天雕,他深知與白鶴道長無關。

     但在他心目中認為必勝的了一大師一亮會葬身在這大難灘的絕室中,那麼,究竟是誰獲勝了呢? 武林各派十多年來,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大部份都已公布了當年與會者的姓名,而其中絕大多數又是各派的掌門人,但就公認的資料來說,了一大師或白鶴道長是衆目所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