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耀天的功力,也是頂尖兒,他雖是自負,也不敢輕估對方。

    因此,他乘機下台道:“洪兄,我萬俟真就是這付直闆直眼,今後尚請多多包涵。

    ” 這話不啻是說:“下次少開玩笑。

    ” 洪耀天雖是難堪,他倒也不在乎。

     但他已吓出一手掌的冷汗,隻因他功力雖高,但若萬俟真方才猝然出手,在如此貼身的距離之下,他是必無幸免之理。

     他暗自警戒,奔了半晌,忙笑道:“萬俟兄,我走得乏了。

    ”話落放慢了腳步。

     萬俟真知他怕自己暗算他,而萬俟真卻有傲然之氣,他根本不怕洪耀天在背後暗算,因此,蛔一然地笑了一笑,雙袖背在背後,大步地往前走去。

     洪耀天迅鄒與他差了一步,他瞪着萬俟真的背部,心中起了一個惡毒的念頭,他想乘勢解決掉萬俟真,他知道如此相處下去,對兩人來說都是别扭,反正總要有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他怕驚動萬俟真,便故意高聲吟詩,以減弱衣袖拍出的掌風聲,隻聽他唱道: “十載飄然塵嚣外, 博前自獸自為酬, 秋山春雨閑吟處, 僑偏江南煙雨樓。

    ” 其聲島絕,入耳驚心。

    而他雙掌緩緩向前拍出,他恐萬俟真察覺,雖有吟哦之聲為掩飾,但也不敢太急切。

     洪耀天猛勒自己力道,完全聚蓄在雙掌之上,隻要貼近萬俟真背後三尺之内,便往前一翻一拍,萬俟真就絕無僥幸全命之理了。

     洪耀天生平不下萬餘戰,缺德事也做了不少,但他平日再是鄭重其事,也不如今日這樣戰戰兢兢。

     他正念完最後一字,雙掌也遞到萬俟真背後三尺之處。

     忽然,他發覺萬俟真反背着的雙袖,迅速鼓漲起來,好像裡面有一股激烈的氣流在鼓蕩着。

     洪耀天大驚,一這是“藏派班禅掌”練到頂峰時的罡氣!他知道萬俟真是有所準備的了。

     洪耀天大為躊躇,不知一這掌是拍出去好,還是不聲不響地收回來?真是進退維谷,十分狼狽。

     他猛聽得萬俟真哈哈大笑,笑聲悚悚震耳,直把作賊心虛的洪耀天吓得幾乎心膽俱裂。

    笑聲方止,而那衣袖已鼓得像個圓球,在衣袖開口處,隐隐約約地有一股氣流排出。

    萬俟真頭也不回,大聲道:“洪兄方才吟得好詩,‘秋山春雨閑吟酬’端的是合于目下的情景啦!這杜牧的名句,尚有一截是……” 正苦于收手不回,洪耀天聞言忙笑道:“萬俟兄見笑了,那下一截是——”他怕萬俟多問,忙吟道: “李白題詩水西寺, 古木回岩樓閣風。

     半醒半醉遊三日, 紅白花開山雨中。

    ” 一這次的聲音就不如上次了,有些不自在。

     洪耀天雙掌在吟聲掩護之下,又安然撤回。

     忽地冷冷笑了一聲,刀俟真道:“幸好還有一截。

    ”洪耀天雙掌忙交錯胸前,他以為自己不免為萬俟真所發覺,他暗暗懊悔方才的魯莽。

     但那知萬俟真卻又說下去道:“要不然這些紅白花兒豈不是枉自迎風招展了麼?”話落,右手往路旁一指。

     此時的袖兒又恢複了原狀,洪耀天方才舒過一口氣。

     他順着萬俟真的手往路旁一看,原來自己已不知何時奔到了山腳之下。

    而雨兒也早就停了。

     春天的山區,尤其是在雨後,更使人有着清涼的感覺。

    但這兩個武功絕頂的高手心中,卻孕育着另一股令人心寒的涼意。

     口口口口口口 “大難之灘,險甲天下!”這八個字在慕天雕的腦海中不斷響着。

     他站在灘旁大石上,眺望着灘中孤峰…… 慕天雕怔怔的注視着遠處,忽然,勁風中,他聽到了一迷衣帶掠過之聲,他本能地往左近的大石後撲去。

     大石是在一個峰巒之上,而峰巒之不是一片筆直的懸崖,崖下環谷一帶,是一片黃沙,在這陡峭的峰巒上,大石遍布,偶然有叢叢樹木,但也帶上了幾分黃砂之色,而且因為勁風的關系,樹枝都是順勢而生,指向谷外。

     慕天雕處身之處,是一片亂石,大的約有兩三個人這麼高,小的也有半人高,這些石頭因積年累月為風砂所苦,有的竟被削成了各種奇特的形狀。

     此時在亂石陣的那一頭,悄悄的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似十分熟悉地形,無聲無息地在亂石之間漫有着。

     慕天雕因他離身并不太遠,反而不能探首窺視。

     他躲在石頭背後,隻聽那人喃喃地道:“大難之灘,唉,大難之灘!” 這聲音他是何等熟悉,他的内心仿佛離群已久的孤雁,初見同群之時的那份喜悅,他從石背後曜起,故意吓唬他道:“哇” 慕天雕隻見他背朝着自己,兩手放在額上,兀自眺望大難灘,山風吹在他的身上,把一身長服吹得飄飄欲飛。

     那人間聲一怔,緩緩放下手來,然後迅速地轉過身來,慕天雕一見,果然不出所料,是岑大哥。

     岑謙見到慕天雕,初是一陣驚愕之色,繼而迅速轉為悲憤的神情,他上前抱住慕天雕,大哭道:“二弟,三弟他……” 慕天雕正要問及仇摩的下落,聞言反而說不出話來。

     他意味到仇摩已遭不幸,他又驚又怒,更是悲痛,強自忍着眼淚問道:“大哥,是怎麼回事?” 勉強止住了哭聲,岑謙道:“上次你去打水,那料到一去不回。

    ” 慕天雕歉然了,他點點頭道:“我遇到了師父,一時太高興了,便忘了你們還在等我,後來……” 他覺得五雄相救師徒之事,還是不提的好,但慕天雕又不慣于說謊,因此竟呐呐地接不上口了。

     幸而此時岑謙也是極激動的樣子,根本沒聽清楚他的話,隻是茫然地對慕天雕說道:“我和仇三弟兩個懶懶地躺在山石上哂陽光那天,天氣真是好極了,三弟随手摘下一枝花兒,慢慢地哼山歌,但我變起倉促——” 覺得心中有一股極強烈的熱流,莫名其妙旋轉着,慕天雕大叫道:“是誰害了仇三弟?是誰害了仇三弟?” 他想哭,但是方才的淚水化為悲憤了。

     怔怔的望着黃沙滾滾,鬼哭神号的大難灘,岑謙低聲道:“我正閉上雙眼,忽然覺得三弟用手推推我。

     我忙睜眼一瞧,見他平時那付潇灑的臉容,忽然變成非常嚴肅,我知道一定有了重大的變化。

     他用食指撮口,叫我不要出聲,然後又用手指指山下,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靜悄悄地出現了兩點人影二垣兩個人的功力之高,真是罕見,不過片刻工夫,便已到了山腳下。

     我看得确切,這兩人不是天全教的‘天台魔君’萬俟真和‘賽哪咤’洪耀天麼,我看看仇三弟,三弟也看看我,我們都沒說話。

    ” 慕天雕凝神靜聽,雖然他知道仇三弟已遭了不幸,但他有一種天真的想法,這是每個人都有的,那就是希望原來聽錯了。

     岑謙的聲音漸漸地變為平和了,而且鳴咽之聲也慢慢地減少了,他用仿佛是局外人的口氣,把當時的事實說了一遍。

     雖然是如此,但是多少從他的話中可知,他仍是有些語無倫次的,而且也講得急切了一點。

     這是因為:他們異姓兄弟相處雖短,尤其是岑謙時常獨有,但他們是練武者,大多數的武士都是性情中人。

     他說:“我們隻聽得當兩人自那山上走過時,洪耀天尖聲笑道:‘萬俟兄,這次有那姓安的好看了,看我洪耀天不剝他父子倆的皮,抽他父子倆的筋才怪。

    ” 萬俟真也哈哈大笑道:‘洪兄說得對,誰要他和我們天全教作對,好小子,哼!今年立春他們不是要來個直搗黃龍麼?’ ‘我也曾耳聞這事,但怪的是,立春早已過去了,而快甘兩省的武林并未有大規模的有動。

    ” 洪耀天洋洋得意道:‘安複言這老東西隻會說大話,北五省的總瓢把‘追雲劍客’侯老鬼得了重病。

     伏波堡姜百森又忙着和五雄及教主在百花生日的黃鶴樓之約,八大宗派中一半正在拼命想破解上次離奇的武林大會之迷,那有空管這檔子事,因此那安老頭就麻了瓜子,按兵不動啦!’ 恍然大悟,萬俟真道:‘怪不得沒了下文,原來如此。

    不過,教主也對,今日把他們父子倆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今後也省得看了就讨厭。

    ” 他們這一唱一和,已自走過了我和三弟伏身的崖下,慕二弟,你我素來欽佩隴西大豪的威風,焉能坐視他們父子含冤荒山?”—— 請看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