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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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你的,你的嘴唇在顫抖着,那‘兄弟陌路人’的最後一字已低得令人聽不見。

     我還待勸說,你卻動手揮劍刺向慕二弟,慕二弟沒有防着,肩上登時讓你劃破一道,口子,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了,兄弟血門是免不掉的事了……:” 山風把張大哥充滿感情的聲音送在谷間,起伏蕩然,霎時山谷中像是四方都有人在傷感地低述了! “你邊逃邊打,最後退到絕谷的邊緣,于是你像瘋虎似的困獸之鬥,每一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招式,你可曾想到那時我手上一招比一招重,心中也是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最後你振劍長笑,垂手放下劍來,你笑聲未斷,但是那何曾有一迷笑意? 你說:‘大師哥,給我一個痛快的。

    ” 我正在設想一套能說服你的說辭,忽然慕二弟大鳴道:‘師哥,小心”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你突起一掌打在我的肩胛骨上,啪的一聲,我的肩骨就碎了。

    哈師弟,我一點也不怪你,那時咱們原是在敵對的立場,何況你是為了逃生,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恨你……” 藏身樹中的姜婉愈聽愈是驚奇,郁郁寡言的張大哥,想不到竟是個情感豐富如此的人,那麼他平日的冷漠都是裝出來的啦—— 輕風徐來,張大哥的聲音更低了一些:“慕二弟氣得暴叫:‘好賊,好賊!”踴身拼命向你攻去。

     你傷勢未愈,胡亂招架了幾下,就被慕二弟逼得手忙腳亂,眼看你、一寸寸被逼着退向崖邊,我想喊,但是卻喊不出。

    唉!哈師弟,你一定想不到你這個大師哥那時心如刀割的情形…… 可的一下,你的長劍被挑上空中,隻見一道銀光沖天而起,霎時落在雲霧茫茫的崖下,你閉上限挺胸往慕二弟的劍尖上碰過來,慕二弟反而收住了劍勢。

     那時你回頭望了望身後,那距腳跟不及半寸之處就是山崖的邊緣,你背着臉,雙肩上下抽動着,我不知道你是在喘息還是在哭泣……” 婉兒聽到這裡,無端端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張大哥的聲音變得像冰一樣,寒冷中帶着恐怖。

    、 她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一根樹幹,生像是那樹幹能給她保護似的。

     “你一轉過頭來,忽然大叫道:‘瞧,瞧,堡主來了”你的眼中露出駭人的神色,我和慕二弟一齊回頭去看,隻見來路松枝蕩蕩,那有半個人影?我們驚震回過頭時,正看到你踴身跳下山崖” 姜婉幾乎驚叫出來,崖上張,大哥說到這裡,下面的話越說越低,再也聽不清楚,婉兒悄悄低目下望,隻見谷深不知其底,心想這一跳下去還有命麼? 這時候張大哥的聲音又提高起來:“師弟,師弟,一眨眼就是三十九個年頭了,老堡主早就過了世,生死異途,什麼怨恨也該消除了,做師哥的也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到時候,咱們黃泉相逢,再做好兄弟罷……” 婉兒感情最是脆弱,聽到這裡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張大哥何等功力聞聲大喝,一聲:“什麼人?” 接着呼的一掌向下打出,他的掌力渾厚之極,而且力道收發自如。

    這時他一掌劈出,力道雖猛,卻完全是一股推勁,中人亦不至舍對方受傷,原來逼來人現身之意,那知一掌推出,隻聽得一聲嬌呼:“呀——” 一切複歸平靜。

     張大哥霎時間臉色變了,豆大的冷汗從他面額上冒出,他喃喃道:“是婉兒?是婉兒的聲音?……” 他大步縱到崖邊,大叫道:“婉兒!婉兒!” 崖下不見回應,他的内功縱然深厚,但是崖下雲霧茫茫,何止數百千層,開合滾蕩之間,生像是把他的聲音都給吞了下去。

     “婉兒!婉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有,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上面所錄的,是大來蘇東坡學士所作的定風波詞的上半阕,想當年,也曾風靡過幾多人物?而今由又湮沒無聞了。

     塞北之地,真是“沙痕旁墟落,風色入牛羊。

    ”古往今來,出過多少個的英雄豪傑? 口口口口口口 一個初秋的黃昏,有一位道冠峨服,風姿如仙的人,正自吟哦着那首定風波诃,獨自在塞外的大道上走着。

     他那瘦削的臉容上,刻滿了許多條的皺紋,象征着老去的年華,和珍貴的往事,但他那神采奕奕的雙睛,卻又流露出無比的毅力,和生命的意志。

     這位風華絕世,望之即不似凡人的道長是誰?他便是白鶴道長——一個曾徑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塞上的風景是粗線條的,但渾然而有力,不過,他卻無視于此,因為他正被一個絕頂的難題所困擾着。

     問題是——天下武林都認為他是十年前塞北大戰的生還者,也就是“武林第一人”這封号的當然擁有人。

     但是,他自問一己尚不配得有此稱号,因為他未克參加大會,就見挫于魔教五雄,雖然以五對一,勝之不武,但是他沒參加大會,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那麼,究竟是誰勝了呢? 他推想了一大師獲勝的機會較多,但其他與會者的實力也不容輕估,譬如白石師弟,武當的玄真道長等等,也都是一時之選。

     可是無論誰勝了,卻為何沒人出面來昭告天下?這是武林有史來的第一遭。

     較合理的判斷是,兩敗俱傷。

    那麼下一步是,既然都死光了,又為何沒留下一迷一毫的痕迹? 要知道,天下武林十多年來,幾乎都拼全力在尋找參加那大會的本門前輩的下落,可是無人能尋出任何的蛛迷馬迹來。

     以白鶴大師如此過人的智力,尚且不能猜透個中奧妙,也就難怪武林中人要傳說紛紛了。

     他一雙芒布鞋,踏遍塞北各地,隻因塞外地子人稀,又隔了這麼多年,這些與會者所走途徑,也多半不可考。

     但根據十多年來,各方面彙集的結果題不,可疑的場所有三,而最合理的地方是——大難灘, 因為此地有天然的流沙,它能吞噬一切,不論善良或邪惡。

    也就是可以解釋為何竟無還迹可尋的真因。

     三個多月前,他首次發現了這地方,但一個突然出現的怪人,妨礙了他進一步的探讨。

     在匆忙中,他認出了此人依稀像當年的“人屠”任厲。

    他至少在目前不願意和五雄朝相 ,因此,他主動地離開了。

    這大違于當年不可一世的白鶴道長之道,但卻能充分代表了今日輿世無争的白鶴道長。

     十多年來,他因重傷而失去的武功,複原得極慢,但意外地,他的涵養深進了。

     他已不是當年他師父鸠夷子口中所言的那個隻能練武的小道士,而是一個年已古稀的老道長! 他邊想邊走,又趕了十多裡路,一适時天色已暗,子大的漠野中,更增加了幾分凄涼的氣氛。

     他這次來到塞北,已是第八次,以往他頂多每年來一次,今年可不,因為他自認為,已掌握塞北大戰之迷的第一鎖匙——大難灘。

     迎面吹來一陣初秋的晚風,卻燥熱得刺人,但白鶴道長被那混雜在秋風中的聲息所吸引住了,那是百多不會武人的呼吸的聲音。

     這百多個有家大約在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