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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我們之間的交談,變得十分有趣,譬如我向她說汽車,先是通過語言,使她明白汽車的外形,她就根據自己的領會,把汽車畫出來——她第一次畫出來的汽車,十足是一隻烏龜。

     白素在一旁看我們談話,也興趣盎然,可是不久,問題就來了。

     在紅绫對文明社會中的一切事物有了初步認識之後(她畫出來的摩天大廈,具有聳天峭壁的氣勢,很可以供建築師參考),她忽然發起愁來,發出了一下呼叫聲,兩頭銀猿在不遠處蹲着,一聽呼叫,立時疾竄過來,在她的身邊蹲下。

     紅绫摟住了她們,我一看到這種情形,首先想到的是良辰美景這一對雙生女,因為銀猿剛才,在掠過來的時候,身形快絕,眼前一花,兩道銀虹過處,她們就來到了近前,所以我想到了行動也快絕的良辰美景,看她們行動,很多時候,也隻是紅影一閃。

     生物的進化過程中,有遺傳因子突發的“返祖現象”,良辰美景的輕功,練到了這種出神入化的地步,是不是基于她們具有的猿猴因子突發的結果? 如果承認人是由猿猴進化而來的,這種假設就可以成立,同時也可以說明,何以有些人怎麼練,也練不出什麼輕功來,而有的人,就容易成功,用傳統的術語來說,是有的人“根骨好”、“資質天生”,那還不就是遺傳因子在起作用? 我一下子從銀猿到了紅绫的身邊,就想到了那麼多,自然興緻勃勃,也就沒有注意白素的神情,就向紅绫介紹起良辰美景來。

     紅绫也聽得十分有趣,聽了一會之後,她忽然面有憂色,道:“我到……大城市去,還不要緊,我會講話,可是它們怎麼辦?” 我一時之間,還未曾意會紅绫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白素已疾聲道:“它們不會去,在文明社會,沒有人到哪裡都帶着兩隻——” 我在白素一開口時,就向她望去,隻見她的臉色,難看之極,我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感到她手冰涼,我又伸手掩向她的口,因為我知道,她對那兩頭銀猿,不會有什麼好聽的稱呼,多半是“猴子”、“猢狲”之類,雖然紅绫未必明白含義,但白素的神情已極度不滿,紅绫一定可以覺察得到的。

     白素被我掩住了口,她也沒有再說下去,可是面色仍然難看,那是我以前未曾見過的情景。

     而紅绫也低下了頭,不再說話,可是她雙臂卻把兩頭銀猿摟得更緊,用行動來表示抗議。

     于是,剛才興高采烈的情緒,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我伸手在紅绫的頭上輕拍了兩下,站起身,和白素一起走了開去。

     白素默然無語,走出了十來步,再去看紅绫時,她已和銀猿在一起翻筋鬥了。

     我向紅绫一指:“看,煩惱全是人自找的,像她那樣,自由自在,多快樂。

    ” 白素聲音平淡:“如果允許她帶了兩頭猿猴到城市去,那才真是自尋煩惱。

    ” 我本來想說“她帶到城市去,才是真正的自尋煩惱”,可是這句話,在我喉際打了一個滾,就咽了下去,因為如果說了出來,白素必然不同意,這就演變為吵架了——我和白素,有不同的意見,但絕不願吵架。

     白素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在腹诽什麼?” 我忙道:“不敢。

    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