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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還是在白老大的小書房之中。

     白素兄妹一走,白老大是等樣人,立時知道會有事發生,兩道濃眉,向上一揚,目光炯炯,向我望來。

    我也一秒鐘都不耽擱,我道:“那三年,在苗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老大知道我會“發難”,可是也料不到我竟然會直接到了這種地步,我雖然是他的小輩,但是關系畢竟和他的兒女不同,要客氣得多,他自然不便向我直接呵斥,所以我一說,他先是一怔,接着,面色便陡然一沉,變得陰沉之極——我曾見過他盛怒時的神情,确然十分令人吃驚,威勢懾人。

     但這時,他并不是發怒,臉色的陰沉,一定是由于他的心情不愉快至于極點。

    而且這種不愉快,還夾雜着極度的傷感成份,這一點,也顯露在他的神情之上。

     那時,他已經不再望着我,而是望向手中的酒杯,可是我仍然可以在他的眼神之中,感到他悲傷的情緒,簡直是天愁地慘。

     他的這種反應,我可以肯定,絕不是出于做作,而是出自内心,這種情形,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白素兄妹的叙述之中,我已經知道白老大絕不願意人提起這段往事,可是他的不願意,竟然到了這種程度,不是親身面對着他,也難以想像。

     一時之間,我似乎放棄了,我想說:“我不問了,你也别去想那三年的事了。

    ” 可是我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沒有出聲,隻是大口喝了一口酒,等着他的回答。

     白老大整個人,像是被我的這句話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連換了三四個坐的姿勢,有兩次,甚至是站了起來之後,又重重坐下的。

     白老大仍然無動于衷——足足在十分鐘之後,他才把杯子舉到口邊,也不擡頭,一吸氣,飕地一聲,就把杯中的酒,一口氣喝幹。

     别看這一下動作,并不怎樣,可是實際上卻極難做到。

    吸氣的時候,若是一不小心,會把半杯酒全嗆進氣管去。

     白老大自然不是故意炫耀,他隻是不經意地用這種方法,急于喝酒而已。

     他喝了酒之後,我也有點事可以做,連忙起身,又替他的杯中加酒,他也不拒絕,隻是向我望了一眼,聲音竟是出奇的平靜,而且,神情也恢複了正常,他先歎了一聲,然後才道:“年紀輕,好奇心強,我不怪你。

    ” 他說到這裡,伸手在我的肩頭上,重重拍了兩下——我相信他并不是有意的,但卻用了相當重的力道,拍得我身子也側了一下。

     他又道:“你将來一定會明白,有一些事,當事人是真的連想也不願去想的,你也就不應該去問他,去問他這種事,還不如用一把刀子去戮他,剛才你已戮了我一刀,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如果你還要再戮我第二刀,我也隻好由得你。

    ” 這一番話,他說得如此沉重,我張大了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白老大又道:“将來,你說不準也會有同樣的情形,那時,你就會明白得多。

    ” 他說到這裡,向我望來,我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種十分深切的悲哀,我沒有說什麼,連喝了三杯酒,當酒精混入血液,在全身引起一股暖流之時,我長歎一聲,敗下陣來。

     白老大的态度,如此堅決,我出了小書房之後,對白素兄妹一談,白奇偉也長歎一聲,白素卻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因為這種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也曾千方百計,去打探白老大在那三年中的經曆,發現白老大當年,到了四川之後,和當地勢力最大的幫會組織,鬧得不是很融洽,而且,還動起了一些沖突,這可能是導緻他遠走苗疆的原因,而他在進入苗疆之後,就音訊全無,再為人知的時候,已經化身為陽光土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