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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辦公室的那個人,是你的甚麼人?”“甚麼人?”她睜大了眼睛:“我根本不認識他!” “那你是怎麼和他在一起的?” “噢!他是瞎子,在鬧市中過馬路是有危險的,我領他過馬路,他又請我帶他上來,反正我考完了試,有的是時間,我就答應了他。

    ”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話,隻好離開了這家學校,又到發現小冰的地方,徘徊了将近一個小時,仍然一點收獲也沒有。

    中午,我頹然地回到家中。

     我絕不是一個好偵探,一個仔的偵探。

    必須要受過系統的訓練,而我所懂的,卻隻不過是一些皮毛!我在回家的途中,考慮着要請那幾個私家偵探朋友,來幫我忙查明這件事。

     才回到家中不久,從我祖父時代起,就在我們家當工人的老蔡,拿了一封電報給我,道:“十一點鐘送來的。

    ” 我接過電報來一看,電報發自紐約。

     我不禁大是奇怪起來。

    我的朋友極多,甚至在阿拉斯加附近。

    愛斯基摩村中,也有我的生死之交,但是我絕想不出,有甚麼人在紐約,會有緊要到這樣的事情。

    而必須拍電報給我! 我想了并沒有多久,便拆開了信封,電文很長,隻看稱呼,我已然一楞。

    那稱呼是這樣的:“親愛的斑鸠蛋”!我幾乎按捺不住心頭怒火,這是我最感心煩的一天,但是卻有人打了一封電報來給我,稱我為“親愛的斑鸠蛋”!我手一揮,想将那封電報,順手扔去,不再去看它。

    可是,就在電報将要脫手的一刹那,我陡地想起了“斑鸠蛋”三個字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遠到我自己也幾乎想不起來了,但是卻還有人記得。

    那大概是我十四歲那年的事情吧,那時,我們還住在平靜的鄉村之中,有一次,我在田野中找斑鸠蛋,卻被一條大蜈蚣在臉上爬過,腫着臉回到家中,塗上了黑色的樂膏,從那個時候起,一直到我脫離了童年,人家隻叫我“斑鸠蛋”而不叫名。

    我不再讨厭這個稱呼了,反而感到一陣親切的感覺。

    我展開電文,看下去,那電報就像信一樣,可見發電人是如何地有錢而且不重視金錢。

    電文道:“你想不到我會打電報給你吧,我是誰,你猜一猜。

    猜不到,請看最後的署名。

    ”我立即知道,那一定是一個女孩子,女孩子最喜歡這一套!你猜我是誰啊?誰耐煩猜呢?我立即看電文最後的署名,那是再長也不能長的一串:“不懂事的小貓、八音鐘的破壞者、‘珍珠鱗’的屠殺者和八哥兒的解剖者。

    ”我幾乎立即叫了出來:“老蔡!”老蔡伛着背,走了進來,我揚了揚手中的電報,笑道:“老蔡,你猜這是誰拍來的?” 老蔡眨着眼睛。

    我道:“老蔡,你可還記得,将阿爺八音鐘拆成一個個齒輪的是誰?将阿爹的八哥兒的舌頭拔掉的是甚麼人?将那對名貴的珍珠鱗金魚殺了的是誰?” “紅紅!”老蔡拍手叫道:“她打電報來幹甚麼?不是要來吧,我的老天!” 紅紅是我的表妹,她比我小八歲,父母都是美國留學生,有他們的“新法教育”,在那種教育之下,紅紅就成了直到如今,連老蔡提起都害怕的人物。

    她當然不是三頭六臂,青面獠牙。

    在我的記憶當中,她實是十分可愛。

    但是可怕的,是她的腦袋和雙手。

    你永遠不能估得到在她腦細胞活動之後,會有甚麼結果,你也永遠不知道她的雙手,在将舉世罕見的各種金魚用水果刀割開之後。

    又會去做甚麼。

    那年夏天(就是我成為“斑鸠蛋”的那年),她曾和我一起,在鄉下渡過一個夏天,鄉下的女孩子,都隻敢遠遠地站着望她,而男孩子呢,離得她更遠! 我笑道:“讓我看看!”我再接下去看,道:“老蔡,你快準備吧,她今天下午四時到,要我去接她,你告訴她,我沒有空,你去吧!”老蔡捧着頭,叫道:“老天,紅紅要來了!老天!” 老蔡一面叫,一要看着我的居室,像是阿裡巴巴四十大盜,立時要闖進來一樣,我忍不住笑道:“老蔡,紅紅如今已長大,你還怕她作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