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雪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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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是一個年在三旬左右的長身青年,背後系着一口窄面魚鱗刀,身手頗是不俗。

     蒲天河在馬上身形一轉,就勢五指在鞍上一彈,整個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個折翻,已落在了這人身邊,由于心恨這人暗中傷人,他不由甚是氣惱。

     隻見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這人小腹之上印來。

     來人一聲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幾個腦袋?” 他說着雙腕一分,吐氣開聲:“嘿!”一雙肉掌左右同時向着蒲天河兩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蕩,叱了聲:“去!” 這人如何當得起蒲天河神力,當下一連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聲,坐在了雪地裡。

     就見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兩個雪團,直取蒲天河面門而來。

     這兩個雪團夾着兩股風力一閃而至,蒲天河一聲冷笑,隻見他右掌向外一翻,兩團白雪蓦地反彈而回,雪花散了滿空都是。

     來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時現出驚愕之色。

     隻見他向側邊閃出了一步,大聲道:“小子,你的膽子不小。

    白雪山莊,豈是你可以胡亂進來的!” 蒲天河見來人年歲不大,一身功夫卻是不弱,他生着一張“同”字臉,雜灰的一雙眉毛,微微下搭,現出過高的一雙頰骨,說話時,目光閃爍不定,不時地打量着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強忍着氣道:“我是來見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傷人?” 這人面上帶出一副戾氣,聞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爺朋友,怎地不知莊内規矩? 出入燈道,卻連個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麼招呼?” 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問,更透着外行了。

    朋友,你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黃。

    朋友你大多疑了!” 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着人請丁大爺來此見你就是!” 說着自懷内摸出了一個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無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湊已到這人身邊,隻見他劍眉一挑,冷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這人面色一變,他手中銅笛不及就口,猛地向着蒲天河面門之上猛擊了下來。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隻聽見“咔”一聲,來人這支銅笛,已為他掌力一劈為二。

     這人口中“噢”了一聲,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當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時,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魚鱗刀,口中冷叱了一聲,一掄掌中刀,飛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這時已安下心來,絕不能放此人逃開掌下。

     這時候見他刀來,微微冷笑道:“朋友,你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對方刀刃之上擊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換式,卻已為蒲天河“噗”的一聲,正正地抓在了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撤手吧,夥計!” 隻見他右手一轉,五指上所發出的内功真力,迫使得這人身子猛然搖晃了一下。

     這時候,他如果硬抓着刀不放,隻怕他這隻手五指盡裂,就别想再要了。

     當下口中驚呼了一聲,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聲,深陷于白雪之内。

     這人乃是老魔蔣壽的一個師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為官家緝察太緊,不得已才幹裡迢迢,來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莊内,人才濟濟,容不下他這麼一個人,才屈居了一個内防三舵的舵主職位,每夜負責看守莊門直通内莊一段距離的來往安全。

     他就了這職位之後,始終太平無事,自己也實在覺得無聊。

     今夜也該他倒黴,想不到一時小心,竟為他遇見了蒲天河這位煞星,滿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勞,卻不料來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鋼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為對方震出了手,不由吓得打了一個冷戰! 當下哪裡還會再有心情與對方糾纏,他猛然一殺腰,直向着一株大樹上猛然撲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經展開,顯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撲上樹,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蹤而至,秦子威隻覺得一股絕大的勁風,猛然向着背心上沖撞了過來。

     他身子還沒有站穩,隻覺得口中一陣發甜,頓時已為這股掌力震得足足竄出去丈許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聲,嗆出了一口鮮血,待落地時已一命歸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會有如此威力,對于秦子威這個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當下微微發了一會呆,才過去把這個屍體拉在了一邊,随便掩蓋了一番。

     這時,東方已微微現出了一些魚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兒灰淡的明來。

     蒲天河試着向前面望去,但見遠處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當中圈成了一塊千丈見方的盆地! 這種形勢,看來卻是相當驚險!白雪山莊處此地勢,真可謂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夠雄踞于此十數年之久,而不慮外敵來犯! 正當他聚精會神觀察之時,忽然耳邊聽到了一陣馬嘶之聲,不禁使他吃了一驚,慌忙回身張望時,才發現自己所乘騎來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着林内飛馳而去,其快如矢,一閃而逝人林内。

     蒲天河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這匹馬乃是自己借來的,一旦走失或為别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婁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騰身就追,隻是當他進入莽叢的林内,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蹤影。

     他獨自在林内找了一圈,仍不見一些蹤迹,當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這匹馬早已通靈,别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後,自行轉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來。

     這麼想着,他内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來之時,自己原本帶着那口家傳的寶劍,後來無意中,又把婁小蘭那口劍帶了出來,現在婁小蘭那口劍系在馬身上,已為沙漠豹帶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傳之物,尚還緊緊地系在背後。

     他在林内足足找尋了一個更次,仍不見那匹沙漠豹的蹤影,雖感懊喪,卻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騰,總算讓他混進了山莊,隻是以後事情卻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後,這白雪山莊,毫無保留地出現在他眼前,如非他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在這荒僻的夭山内,竟會有如此一個脫俗美雅的瓊瑤世界! 目光望去,但見蒼松翠柏,朱樓小橋,一條條的花徑,修整得枝葉扶疏。

     在窮途之後的蒲天河看來,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間。

     他沿着樹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觀察着白雪山莊之内的建築,更不禁驚佩萬分! 隻見莊内,共有石樓十數幢,無不建築美雅,形式脫俗,尤其驚異的是,這些樓舍,都是用大塊的黃色岩石建築而成,其上覆以碧綠的琉璃瓦,白晝裡,閃閃發光,遠遠望去,像是萬面銀鏡,交織成一片燦爛光華,刺目難睜,尤為奇觀。

     他始終借着樹叢,遮着身形,在他沒有了解山莊内情形之前,他不敢貿然走出樹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莊觀察了一周之後,不禁深深地擔憂起來。

     因為自己要是貿然地走出去,極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裡藏着,又能做些什麼呢? 思索着,他就把背上的劍解了下來,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頗是舉棋不定。

     這時候,隐隐聽到了一些人聲,似乎有幾個人邊談邊走過來。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見一行人,約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叢花樹内行出來。

     這幾個人,各自穿着一襲藍布衣裳,手上拿着刀斧鋸尺等類東西,邊說邊笑地走了過來。

     蒲天河隻一打量,就可看出這幾個人,是不懂什麼武功的。

     他們一直來到了林邊,才停住,其中一人歎了聲道:“動手吧,别閑着啦!” 另一人答道:“老莊主七十大壽,可是一件大事,咱們拿出精神來,别找挨罵!” 說着話,幾個人鋸的鋸,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筆立的樹幹都倒了下來。

     他們把砍下的樹,削成光光的樹幹,然後刨去樹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後就分别扛着,向莊内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條綢布向頭上一纏,樣子已有幾分和他們相似。

     然後他再把一雙袖子卷了起來,樣子就更像了。

     經過一夜奔馳打鬥,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裝扮,真像一個工人。

     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着頭皮走了出去。

     場子裡,還剩下兩個人,在刨着木頭,蒲天河走過來,二人連頭也不擡,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龍閣,交蘇總管!”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順手把一根木樁扛在了肩上,他借着樹幹遮住了臉。

     兩個刨木頭的怔了一下,其中一個停下了手,望着他笑道:“喝!力氣可真不小,一個人中不中?别倒下來壓死你小子。

    ” 蒲天河含糊地應道:“中!中!” 他生怕多說話露出馬腳,當下轉身低頭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龍閣”是在什麼地方,反正是順着這條花徑直走就是。

     道路上鋪着五色的石子,兩旁是兩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間,夾種着一株梅花,朵朵紅梅,散放出郁郁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樹上,都挂有一個鳥籠子,或畫眉,或黃莺,這時籠衣初解,新露方沾,鳥兒跳上跳下,都試着嘹亮婉轉的歌喉,空氣是那麼的适宜。

     這時正有兩個頭梳丫角辮的姑娘,在換籠子喂着鳥。

     蒲天河回頭看了一下,不見别人,他就大膽地咳了一聲道:“這位妹子請了!” 喂鳥的那個丫頭,轉過身嗔道:“少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妹子?” 另一個姑娘豎着眉毛道:“告訴蘇總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對不起,我說錯了話,就叫一聲姑娘吧,我是新來的,白龍閣怎麼走?” 兩個小姑娘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穿着紅色小襖的,沖着他一笑,道:“來,跟着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說着就扭着身子走過來,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眯着一雙小眼睛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來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黃,你叫我黃老七就行了,來了沒幾天!” 這丫鬓瞅着他身上,道:“你一直幹粗活的嗎?我看你不大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