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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申原是心忌石水再發神箭,如能擒捉蘭兒到手,以此威脅,便不愁石水不束手受擒。

     甚至于就連杜鐵池也不得不聽憑自己擺布,是以在身受重創之下,兀自向蘭兒撲了過來,先時蘭兒哭叫之聲,杜鐵池與石水俱已聽到,尤其是石水,父女情深,心裡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石水二次拉弓搭箭,待将射出之時,妖屍朱申已幻化為一隻血紅大手,在萬頃綠波浪砂之中,隻一抄,己把蘭兒擒到了手上。

     “石老兒!” 這一次該朱申神氣了。

    陡然間,隻見他于砂浪裡現身暴長,高大了何止數倍,蘭兒已在他抱持之中。

     石水與杜鐵池目睹之下,俱都為之一呆! 妖屍朱申狂笑數聲,手指石水道:“老兒,有什麼本事你就盡量施展吧,除非連你寶貝女兒的命都不要了!有種你就試試看吧。

    ” 這一着由于事發突然,倒真是大大出乎石水意料之外,這一霎他張弓搭箭,明明可以射出去,卻不得不顧慮到愛女在對方挾持之中,固然一射之下,足可使妖屍第二化身消滅,愛女也勢将形神俱滅。

     這麼一想,石水着實地可就不敢妄動了。

     妖屍朱申見狀連聲狂笑不已。

    他自力石水前發神箭,毀了一具化身,受傷不輕,對石水早已銜恨入骨,這時難得有此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當下一面催動砂陣,流砂滾滾,海似的直向着石水圍攻上去,同時更将元神所幻化之大手,呼嘯一聲,直向着蘭兒當頭猛力直抓了下去。

     這一霎情勢可真是危急到了極點! 石水雖然手持射陽神箭,卻礙于愛女性命,不敢射出,再者四周砂海壓力猝增,轉動皆難,情急萬分之下,正打算猝開天庭,放出元嬰,與對方作殊死之拼。

     就在這一要命關頭,再聽得空中霹靂一聲雷震,聲勢之強,直似有粉天碎地之威,以石水如此道力之人,都竟然把持不住,幾乎當場被震昏了過去。

     杜鐵池更是被震得眼前金星亂冒,兩耳“嗡嗡”作響,曆久不歇。

     就在這一聲震天價的霹靂之後,空中金光乍閃,其光度幾令各人難以逼視。

    緊接着一道金光,宛若長虹倒瀉,将眼前萬頃流砂沖刺得波浪滾滾,四下分開來。

    就在這道刺目難睜的金色長虹裡,現出了一個皓發銀髯,一身着白的全真道人來。

     石水乍見來人,先是一驚,繼而為之狂喜。

    另一面的妖屍朱申目睹之下,直吓得屁滾尿流,哪裡還敢在此片刻逗留,嘴裡驚叫一聲,黑白雙旗乍揮之下,卷起了一片妖雲,回身就遁,隻是在眼前道人目睹之下,他卻是萬難得逞。

     金光中這位白袍道人一聲喝叱,聲若雷鳴——“孽障”二字出口,随着道人大袖揮出,揚起了大片金霞,電閃星馳般已橫在了朱申前方,擋住了他的去勢。

     妖屍朱申嘴裡連聲怪嘯着,有如凍蠅沖窗般,一連撞擊了數次,卻未能撞開面前霞障,反倒被重重地彈了回來。

     光中道人鼻子裡哼了一聲,手指處,即見由其指尖處飛出了一道銀光,一出手長數百丈,隻是一繞,已把妖屍前發的大片砂海圈入其内。

     那片砂海波濤洶湧,聲勢淩厲,然而在白袍道人一道銀光繞圈之下,竟然無能泛越。

    漸漸地銀光緊緊内拘,砂海越收越小,其内萬千魂靈俱皆發出了悲鳴之聲,聲勢端是駭人。

     白袍道人長眉倏張,目光如電,喝叱道:“爾等助纣為虐,本當全數處決,念在平素無惡,不過受人挾持而已,今日破格再給你們一條生路,還不聽命前來!” 說時袍袖再揚,飛起了一圈環形金光,妙在那環形光圈之後,卻拖有一個長形的金色口袋。

    道人遂即伸手一指,即似由那金色口袋裡發出了大股極為強勁的吸力。

    眼看着片片鬼影,團團黑氣,盡皆被吸入袋中,其勢之快,出人意外。

    現場原本充滿了叫嚣混亂之聲,一俟這為數萬千鬼魂收入袋中,聲音忽地靜止下來。

    這時隻剩下靜靜的一片漆色砂海,幾自在金色光帶拘束之下蕩漾不已。

     現場隻剩下白袍道人、杜鐵池、石水父女以及妖屍朱申,以及另一名妖人“玄陰教主” 何飛等數人在内。

     事實上,在白袍道人乍現身形之始,朱申以及何飛早已吓得魂飛魄散,尤其是妖屍朱申在一連串沖撞金霞不過,反跌在地,早已吓得萎縮在地,抖成一團。

     “玄陰教主”何飛更是雙眼發直,口涎直漏,嗚咽着抖聲道:“伏魔老仙師……老仙師……”隻說了這兩句話,就接不下去了。

     杜鐵池目睹着來人這位仙風道骨的道長,如此了得,宛若天神下降,心中正自猜測,不知是何方神聖,此時聽得何飛讨饒呼叫之聲,才恍然警覺到來人原來正是本谷主人伏魔真人親身駕到,這一驚,真是喜出望外! 伏魔真人早已飛升,想不到為除妖孽,竟然以金仙之身,親自降臨,莫怪朱、何二妖會驚吓至此了。

     此刻,伏魔真人并不向二妖多看一眼,即見真人由衫袖内取出了一個三足的小鼎,輕叱一聲道:“疾!” 隻聽得“嗖”的一聲,眼前大片砂海,悉數收入鼎腹之内。

    杜鐵池等隻覺得身上一輕,寒冷亦去,現場依然是先前模樣。

     猶記得先時處身石水洞府之内,而此刻經過一番劫難之後,山洞半壁盡失,整個煉魂谷也改了容貌,目光所及,一片劫後情景,狼煙處處。

     石水已向着伏魔真人拜倒道:“後輩石水叩迎真人仙駕。

    ” 蘭兒出世以後,并未曾見過對方,卻也知道來人是誰,見父親拜倒,忙自趕上一步,雙膝跪地,自報姓名,叩了一個頭。

     伏魔真人微微一笑道:“你們父女不必為禮,起來吧,等一會,我還有話關照你們。

    ” 父女二人見伏魔真人說話時面有喜色,心裡也就大為輕松,雙雙叩頭站起。

     杜鐵池上前一步,深深一拜道:“後輩杜鐵池,參見老仙師。

    ” 伏魔真人微微一笑,一雙眸子在他身上轉了轉,點頭道:“你就是杜鐵池嗎?你的事我都知道……不必多禮,站起來吧!” 杜鐵池拜了一拜,起身走向石氏父女身邊站好,靜看他如何發落朱何二妖人。

     是時妖屍朱申與何飛吓得在一角畏縮一團。

     伏魔真人一掃先時的和藹,目光如電地直向着二人逼視過去。

    妖屍朱申雖是膽戰心驚,臉上卻充滿了機警猙獰表情,一雙三角眼,不時地東張西望,像是在随時留意着逃走的機會! 伏魔真人冷冷一笑,目光跳過了朱申,落在何飛身上。

     何飛吓得打了一個哆嗦,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老仙師……恕罪……恕罪……” 伏魔真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當真是朽木不成材,你也不必多說了,如今兩條路在你面前,一條是再入十三極地底之門,自此洗心革面,靜候道家四九天劫來臨,哼哼……你這元神保不保得住,隻看未來百年之内你的一切表現了。

    ” 何飛應了一聲是,全身兀自簌簌戰抖不已! “另一條路……”伏魔真人輕歎一聲道,“你為惡多端,咎由自取,就在此處,借助本座玉匣飛刀,尋個自了吧!” 話聲甫一出口,耳聽得他身後一聲玉鳴,仿佛開了個匣兒一般,卻有一道尺許長的銀光,自其背後緩緩升空而起。

     在場各人遂即得以看清,發覺到那緩緩升起的一道銀光原來是一把銀芒四射的短短飛刀。

    刀式狀如新月,薄如紙片,看來鋒利之極。

     這口刀一經飛出,遂即自行向着“玄陰教主”何飛頭頂上緩緩飛到,并于何飛頭頂三尺左右距離處自行停住,皎皎銀光,恰似當空一彎新月。

     何飛吓得嘴裡怪叫了一聲,連連跪在地上叩頭不已。

     伏魔真人道:“如何?你可以決定了。

    ” 何飛涕淚交流地道:“弟子知罪……弟子甘願身入十三極,再受極刑……永世不得複出……老仙師成全……成全……” 一面說一面頻頻不停地連連叩頭不已。

    其時那口小小飛刀已灑下了大片銀光,宛若一面透明的琉璃罩,将何飛緊緊罩住。

    空中飛刀更是連連顫抖不已,像随時都将會落下來。

     伏魔真人面上不着喜怒,冷冷地哼了一聲,像是無睹于哭成了淚人兒似的何飛,卻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妖屍朱申身上。

     “朱申,你可知罪。

    ” 不等到朱申回話,這位金仙道長遂即發出了一聲歎息道:“這數甲子以來,你的一切行為我都了如指掌,誠然你是無可救藥了……雖然如此,我仍給你一個同樣的機會,是死是活隻看你是否真具誠心了!” 話聲甫落,即聽得身後又再發“噹啷”一聲玉鳴,狀如前樣地湧起了一道銀光。

    各人注目看時,發覺那敢情是另一口同樣的飛刀。

     這口玉匣飛刀一如先前一模樣一般,飛出後,随即緩緩移向妖屍朱申當頭。

     朱申狀極惶恐,全身抖成一團。

     眼看着自那口飛刀之上,也同先前一般地閃出一幢光華爍眼的霞光,正待向朱申當頭罩落。

     這一霎,朱申面色大變,忽見他雙肩一抖,施展“分神化影”之術,蓦地變幻出另一條身影,将出未遁之間,耳聽得伏魔真人一聲歎道:“孽障。

    ”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妖屍朱申化身方出未遁之間,空中電光突閃,大蓬銀霞電掣般地劈頭疾閃而下。

     妖屍朱申那麼快的身法,兀自未能逃脫,随即被這片疾閃而出的銀霞刀光,當頭全身罩住。

     朱申發出了凄厲地一聲慘叫,不待施展,即吃那罩定全身的銀色刀光一陣急旋飛絞,眼看着妖屍所幻出的兩具化身,頃刻間化為飛煙,緊接着刀光再旋,那幾絲飛煙也消失于無形之間。

     各人目睹着妖屍朱申的元神俱滅,确實觸目驚心,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無惡不為的萬惡之輩,隻要有一絲向善之心,天道仍維護其生,基于如此,朱申的下場也就太凄慘了。

     杜鐵池驚心之下,目光再向另一旁的玄陰教主何飛看去,隻以為其下場将和朱申一般無二,然而情形并非如此。

     雖然何飛一如朱申情形一般的被頭上刀光罩住,隻是那口飛刀卻始終不見下落,更不見像殺害朱申那樣絞動刀光,隻是光華閃燦,照射得每個目睹之人,眼底生花,刀光之内的何飛,更不禁吓得簌簌直顫,冷汗涔涔直下,像是待刑的死囚,那種滋味可就别提有多麼難受了。

     這雖然是短短的一刹,可是在每個人的印象裡,卻比一天還要長。

     何飛自目睹朱申的元神喪失之後,早已吓得心膽俱碎,這一刹雖是千悔萬悔,奈何張口無聲,想要向伏魔真人開口央求些什麼,偏偏一句也說不出來,整個身子連跪姿都難以保持,整個地癱瘓了下來。

     就在這一刹,環繞在他身側四周的刀光,忽然一閃而收,隻剩下當空那口短短飛刀停在何飛當頭之上。

    何飛隻吓得鬼叫了一聲,隻以為這口刀将會順勢而下,哪裡知道情形并非如此。

     在各人注視之下,空中這口飛刀漸漸有了動靜,先是向下緩緩移了一些,待到落向何飛頭頂卻又停住,刀身顫抖得甚是厲害。

    繼而,這口刀在他頭上繞了三周,遂即緩緩遊開。

     “铮”地一聲,收入伏魔真人身後玉匣之内,各人到此才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

     伏魔真人點頭道:“總算你還有一絲向善之心,在這口玉匣飛刀照射之下,卻不容你作僞。

    ” 言罷輕歎一聲又道:“你本是聰明之人,卻沒有把聰明用于正道,才至落得今日下場,這十三極之刑可是不好受,你自作孽,又怨得誰來,總之事在人為,你如果真有向善之心,他年刑終之日,我必助你脫困還陽就是,何飛,你可聽清楚了。

    ” 何飛自忖必死,意外的死中求活,已是大感意外,此刻聆聽之下,一時感激涕零,跪伏在地,頻頻叩頭落淚不已。

     伏魔真人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且送你下去吧。

    ” 言罷伸手一指,空中即現出了一團栲栲大小的金色光圈,出手一轉,立刻加大了一倍。

     緊接着,這團光圈,像是發出了一般吸力“嗖”地一聲,已把何飛在地的魂魄吸入那團金色光圈之内。

     各人這才看出,那團金色光環之後,拖着一條長長的光袋,正是伏魔真人前次用以盛裝衆鬼魂的法器。

     至此,伏魔真人才算圓滿完成了一件功德。

     随着他手指之處,那盛裝有萬千魂魄精靈的金色光袋疾如電閃般地已飛向對崖,直入“太陰十三極”之内。

    眼前金光再現,随着伏魔真人右手擡處,那圈金光重複落向他袖管之内。

     伏魔真人這才含笑向三人身邊走近。

     石水趨前一步,躬身道:“弟子疏導無力,險些招緻大難,請仙長降罪!” 伏魔真人微笑道:“石道友不必自責,這件事我早已料定,你此刻功德已行圓滿,莫非還有什麼事放心不下嗎?” 一言驚醒夢中人,石水頓時一驚,由于這番訊息來得過于突然,直使他一時難定取舍,竟然愣在了當地。

     伏魔真人點點頭道:“正是,由來大覺真癡夢,何必淚眼意闌珊,你女兒後福無量,自有她的遇合,你眼前功德已就,且随我去吧。

    ” 石水聆聽後,先是一呆,繼而前行幾步,忽地面色大喜,往事多少,不堪回首,正所謂“行過崎岖路萬裡,一入桃園不知疲”。

    那番感受,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心裡一喜,眼中淚恰似泉水般猝然湧了出來。

     此刻蘭兒乍聽得父親功德已滿,飛升在即,不禁大喜,緊接着卻又悲從中來,到底父女相依為命已經多年,猝然分離,雖非永别,人天兩際,再相見談何容易?這麼一想,蘭兒不禁傷心了。

     “爹……”叫了這麼一聲,她忍不住飛撲上前,緊緊抱住了石水,笑中帶淚,淚中帶笑,這番感受設非身臨其境之人,真是萬難感受了。

     “癡兒……癡兒……”石水輕輕摩擦着女兒的秀發道:“當着伏魔仙長,不怕人笑話嗎?還不跪下祈求老仙師指點迷津?” 蘭兒應了一聲,立刻趨前跪地,才說了“老仙師”三字,即為伏魔真人一把挽起來。

     “姑娘不必多禮,你今魔難已滿,眼前自有機緣遇合……你父親功德已滿,我已為他覓好了一處地方,在那裡靜過七期,便可飛升了,這是好事,姑娘理應高興才是。

    ” 蘭兒既喜又悲地道:“謝謝老仙師的開釋,隻是以後我還能跟爹爹見面嗎。

    ” 石水笑歎一聲道:“癡兒!” 卻不意伏魔真人含笑點頭道:“自然可以的了……姑娘你暫且放寬心……你父女後會有期,也罷,我這裡有錦帖一件,你且收藏,容得你居留定後,再出示令師,一切尊師自會為你安排,來日方長,你就不必再多顧慮了。

    ” 石水點點頭道:“癡兒,我父女終日夢寐以求之事,總算達到了,還不叩謝真人的指點!” 蘭兒正要跪下,卻為伏魔道人止住道:“不必多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