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關燈
那個瘤子使他羞慚滿面,自卑的厲害。

    晚上,他躺在床上,無數次的睜開眼睛看窗外的黑夜,他自言自語說,她可真漂亮啊! 一個星期之後,他費盡心機,制造了一個擦肩而過的瞬間,他低着頭,慢吞吞的走在樓道裡,傾聽着女孩上樓的腳步聲,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就這樣,一點點的接近了完美與純潔,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女孩剛洗完頭發,那使人頭暈欲醉的香味,也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毒氣,他感覺一個花園和他擦肩而過。

    他看到那女孩的鞋底很厚,泡沫做的,這種鞋在當時非常流行。

    他甚至認為自己不配有這種幸福,從生下來被扔在垃圾箱的那一天起,被壓抑了的心,無法向外擴展,便向内生長,無法開放,便鑽向深處,經曆過那麼多苦難,生活在一個黑洞裡,這黑洞就是他自己的内心。

    他受盡了人間的一切苦,鬼魂剛剛隐沒的黑暗深處因為那一瞥而栽滿了花卉。

     樓房很舊了,屋檐下有一些巢,大片大片的麻雀飛走又飛回來。

     寒少爺走到樓下,十七年來,他生平第一次聽到了鳥叫,以前鳥叫的聲音是無法進入他的内心的,他也是突然發現月光映照的每一片落葉上都有很多露珠,每個露珠裡都有一個晶瑩的星星。

     戀愛中的人低下頭也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

     又過了一個星期,寒少爺開始跟蹤心上人,他裝作散步的樣子,平時他都是在下雨的日子穿上雨衣出去散步,雨衣不僅能遮擋住他脖子上的腫瘤,更能給他一種安全感。

     那女孩是個賣包子的。

     附近上了年紀的老年人還能記起那家裝修豪華的包子店的前身是一個茅草棚,老闆是個開封人,祖傳的灌湯包制作手藝使他發家緻富。

    那個路邊的包子店對寒少爺來說似乎灑滿了藍色的光輝。

    他越往前走,腳步也就越慢,猶豫幾次,他會失去勇氣,突然轉身走回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懊悔,鼓足勇氣,他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前進了。

    那種内心的激烈鬥争,不亞于一場世界大戰,終于,他走進了包子店,顯得格外腼腆,他遞過錢對女孩說: “我買包子。

    ”說完,他連耳朵都漲紅了,感到心跳的難受。

     “是你,”女孩認出了他,這個搬來沒多久的鄰居,女孩問,“幾籠?” 他伸出四根手指,不敢擡頭。

    女孩把灌湯包裝進一個塑料袋,遞到他手裡,他轉身就走。

     “你等等。

    ”女孩叫住他。

     這話仿佛是一個晴天霹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臉白的象張紙。

     “找你錢。

    ”女孩對他一笑。

     這一笑,在他以後的鐵窗歲月裡久久不能忘懷。

     次日淩晨,畫龍率領一隊武警官兵包圍了三文錢所在的那幢樓。

    他在傍晚找了個借口溜出去,用公用電話向遠在北京的指揮部秘密做了彙報,由于三文錢、高飛等人已經懷疑了畫龍的卧底身份,指揮部下令廣東省公安廳立即實施抓捕。

    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參與抓捕行動的武警是在睡夢中被緊急集合的,有的武警甚至來不及穿褲子,隻穿着内褲拿上武器就奔赴指定地點。

     核槍實彈的警察守住樓道口,畫龍喊開門,隐蔽在樓道裡的武警迅速沖入屋内,三文錢和寒少爺束手就擒,高飛從自己的房間裡隔着門開了一槍,警察卧倒,這為高飛争取到了一點時間,他用一張書桌頂住門,畫龍撞開房門,房間裡空無一人,高飛跑了。

     我們在上面已經說過,那兩幢樓之間的電線上爬滿了爬牆虎和葡萄,幹枯的葡萄騰和爬牆虎的莖糾纏在一起,形成結實的繩索,高飛跳到陽台上,飛身一躍,抓住葡萄騰,滑到地面,消失在了夜色裡。

     指揮部從全國調了三位審訊專家,連續數日,三文錢用幾百句“不知道”來回答審問。

    半個月之後,審訊專家告訴三文錢,大怪已經被抓了,并且交代了這幾年來販毒的罪行,無論你說還是不說,最後都得槍斃。

    審訊專家将一瓶酒和一隻燒雞放在了三文錢面前,“這是你的一個朋友買來給你送行的。

    ” “誰?”三文錢問。

     “畫龍。

    ”審訊專家回答。

     寒少爺面對審訊也是一直沉默,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對審訊人員說,“我全部告訴你們也行,你們得讓我見一個人。

    ” 2000年11月21日,一個年輕人走進了一家包子店,他的脖子上有個大瘤子,身後跟着一批押解的警察,店裡的食客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慌張的站起來,警察讓他們安靜,那個年輕人對店裡的一個女孩吞吞吐吐的說: “你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