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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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又髒又差,但是每天都人頭湧湧,生意奇好。

    店堂之後是一個院子,院内有一株饅頭柳,兩間廂房就是大怪和店夥計的住處,樹下擺放着幾條長凳,數張矮桌,賓客爆滿之後,就會坐在這裡,甚至連菜館門前也擺了幾張桌子。

     門前原先有一個銅做的招牌,後來被街上流浪的孩子偷走,吸引路人目光的是牆上貼着的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乞丐免費。

     這大概是唯一一家對乞丐免費的飯店,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原因,那就是——老闆就是個乞丐。

    大怪從來不掩飾自己做過叫花子的經曆,他給很多顧客都講過他那個吸血的兒子,他說“我覺的自己是狗,現在我才是人”。

    人們對他的苦難經曆表示同情,對他的慈悲心腸表示贊賞。

    曾經有報紙電視台來采訪這個好人,他拒絕了。

    他替政府發揚人道主義,替有錢的人施舍,他把善良向外敞開,把惡關閉起來。

    很多時候,美德隻是一個盒子,包裝着罪惡。

     這種慈悲隻是一種表面現象,那些蓬頭垢面的乞丐出入餐館并不影響大怪的生意,因為他經營的不是飯店,而是販毒。

    隻有真正“要飯的”乞丐才會到這裡來接受施舍,最初大怪、三文錢、寒少爺隻是将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叫花子組織起來,給他們劃分好地盤,每月收取保護費。

    97年,三文錢不滿足做一個乞丐頭子,開始利用這些乞丐進行販賣毒品,給他們一些殘羹剩飯,然後讓他們運毒、出貨。

    這個菜館成為了一個隐蔽的毒品窩點。

     99年2月,那個叫蔣衛東的實習民警曾經來這裡進行過兩次調查,第一次他買了一隻叫花雞,什麼話都沒有說,第二次,他又買了一隻雞,走進廚房直接對大怪說,“老闆,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 “誰?”大怪問。

     “三文錢。

    ” “不認識。

    ” “直說吧,我是警察,我懷疑你販毒,你最好識相點,雖然現在還沒掌握證據,我這也不是正式問訊,就是私下裡和你聊聊,下次再來,我會穿警服來,你要聰明的話,就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後也算是立功表現,再問你一遍,三文錢在哪?” “在你背後。

    ” 蔣衛東回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藝術的眼光應該無處不在,并不是隻有螞蟻和蚯蚓才可以看見地下的事情。

    一年後,登峰街舊房拆遷,從院内的樹下挖出了一具骸骨,從一個生鏽的腰帶卡可以判斷出,死者是一個警察。

     大怪站在院裡那棵樹下的時候,會有異樣的感覺,他的腳下埋着一個死人。

    他用殺雞的手殺了一個人,他将那警察打暈,勒個半死,象殺雞那樣在脖子上割一刀,将血放入木桶,那木桶裡本來有半捅雞血,慢慢的就注滿了。

    事實上,他一邊殺人一邊嘔吐,直到他把死者埋到樹下,他感到一種虛脫,心裡還有一種恨意,他覺的自己剛剛消滅了全世界。

     從那天開始,大怪常常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的胳膊上臉上有很多密密麻麻蜂窩狀的小孔,從小孔裡爬出肉嘟嘟的白蟲子。

    他并沒有感到恐懼,但也不是象以前那樣坦然自若,恐懼和坦然,他既不選這個,也不選那個,這便是他殺人後的選擇。

     2000年8月21日,晚上十一點,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走進富貴菜館,他找張桌子坐下,大怪說,“打烊了。

    ” 年輕人說,“我找人。

    ” “找誰?” “三文錢。

    ” 大怪看着年輕人,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 年輕人慢慢的拿起桌上的茶壺與一茶碗放置茶盤中,另一碗置于盤外。

    大怪看了看,表情有點詫異。

    年輕人又從鄰桌拿了兩個茶碗,将四個茶碗橫放在于壺的左邊,第三杯倒滿水,端起來,遞向大怪,端的姿勢很奇特,右手拇指放在茶碗邊上,食指放在碗底,左手伸三指尖附着茶杯,大怪以同樣的姿勢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這是一套江湖茶陣暗語,由明末清初的洪門開創,現代的特警作戰手勢中也有不少是根據黑幫手勢改編的。

    例如垂下手來,手掌置于腰間高度,掌心向上,手指分開成抓狀,這代表“狗”。

    山西一些農村出殡時至今也有老年人行規範的洪門禮。

     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就是高飛。

     他擺的茶陣的第一個意思是:自己人。

     第二個意思是:求救。

     大怪喝下那碗茶表示認可了他,應允了其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