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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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我的手,似乎随時都準備要逃出去.但猶豫片刻後她還是伸出了手,輕輕地觸摸我手指上的玉指環.
當那根如凝脂般的手指,觸到指環上紅色的污漬時,就像是起了某種激烈的化學反應,我眼前刹那閃過什麼光線,春雨的手就像觸電般彈起,整個人退到牆角,差不多都蜷縮了起來.
"你怎麼了?"
我伸手要拉她,但她顫抖着躲開了.我這才意識到,她對我手上的玉指環充滿了恐懼,我隻能伸出了另一隻手,才把她從牆角拉了回來.
但她畢竟是個堅強的女孩:"沒錯,就是這枚玉指環!半年前,就是我從荒村的地宮裡把它帶出來的."
"是的,我就知道你一定認得它,因為當初我是從你懷裡得到它的."
她盯着我手指上的玉指環,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就算它碎成了玉粉我都認得!"
"那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嗎?"
春雨低下頭沉思了許久,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你說阿環就是五千年前死去的古玉國末代女王,半年前因為玉指環戴上了你的手指而複活,而每次複活都隻能維持七天,必須再奪走一個人的靈魂才能再延續下去."
"七天!"
這兩個字又提醒了我,到這個清晨已經是第七天了,還隻剩下十幾個小時——到子夜12點正好是七天七夜,阿環必須再帶走一個無辜的靈魂,否則她的複活就将終結.
"你害怕了?"
"不,我隻是擔心阿環,也在擔心這個世界上的另外某個人."
"假定她真是複活的女王的話!"
春雨又給我加了一個限定句.
到這時我真是走投無路了.昨晚發生的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議,我如果說給任何人聽,都會被當做精神病.然而,牢牢套在我手指上的玉指環,卻毫無疑問來自荒村的地下,那攤暗紅色的污漬正是五千年前,古玉國女王"環"在祭壇上自殺而流下的鮮血.而春雨他們四個大學生,也确實在荒村的夜晚夢到了"環",那就是她割喉自盡的一幕.
還有林幽這個身世悲慘的女孩,她确實是心理學教授許子心的女兒,在她體内還寄居着複活的女王"環",她小小的身體裡同時承載着兩個靈魂,看上去就像個雙重人格患者.
"環,¤,已經奪走了許多人的靈魂,包括曾經住在這房間裡的蘇天平,隻為了延續她七天的複活.已經過去n個七天了,未來還将有無數個七天,下一個被帶走的靈魂又會是誰?或許十幾個小時後就會見分曉了.
不,所有這一切究竟是我的幻覺,還是控制着這篇小說進程者的杜撰——喂,那個坐在電腦屏幕前飛快打字的家夥,你能否聽到你小說裡的人物對你的呼叫?請問你究竟要把我折磨到什麼程度?還不快點讓我知道結局?我想許多讀者朋友們,此刻也會這麼向你抗議吧!
左手的無名指又疼了起來,我舉起手指看了看玉指環,這翻來覆去真真假假,都快使我精神崩潰了.
我記得有這樣一個古老的故事:傳說有位蘇丹建造了一座華麗的宮殿,宮殿四壁鑲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鏡子,任何人走進這座宮殿,都會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無數個.某天,有一條狗闖入了王宮,它看見無數與它一模一樣的狗,正向它兇猛地狂叫着,它變得驚恐萬分,撲上去與自己的影子撕咬打架,最後活活撞死在牆上.
正當我在想像那條可憐的狗時,忽然看到電腦屏幕亮了起來,剛才電腦一直處于屏幕保護狀态下,現在彈出了監控系統的窗口.
怎麼回事?我記得我沒開過電腦,監控系統怎麼會自己出來了?春雨顯然也被吓了一跳,皺起眉頭看着屏幕上的監控窗口,仿佛又一次見到了鬼.
我搖搖頭坐到屏幕前,監控器裡顯示出了這間卧室,拍攝角度說明是窗簾箱裡的探頭拍的.我擡起頭看看那窗簾箱,不知這隻"眼睛"是何時記錄下這段畫面的.
監控器裡的卧室泛着白色的燈光,底下顯示的時間是七天以前的晚上8點——那正好是我從北京歸來的前夜,在後海邊的"茶馬古道"上與編輯MM喝米酒的時間.
而就在彼時彼刻,這間上海的卧室裡,晃動着一個白色的人影.她緩緩走到窗前看着探頭,那雙眼睛在監控裡變形得像燭火,直勾勾地盯着電腦屏幕前的我們,讓春雨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雖然監控畫面裡的臉既模糊又變形,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阿環,不,那是林幽的眼睛,帶着複雜而憂傷的目光,眸子裡映出了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們,而這些人都早已失去了靈魂.
她忽然搖了搖頭,便低下頭抱着自己的肩膀,接着又蹲在了地下,就像在明信片亭子裡那樣.探頭隻能照出她的後背和頭發,那些黑色的發絲很亂,就像蒙古母馬的鬃毛,混雜在白色的衣服上.
這時畫面裡出現了蘇天平,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在監控裡留下自己的臉.這張臉在探頭裡變形得更加醜陋,我簡直看不出他還有什麼"人"形,似乎更像是鬼魅或野獸之類的.
春雨也輕輕地叫了一聲:"天哪,我簡直不認識他了!"
"或許人在失去靈魂前都會有某種程度的"變異"吧?"
我依然緊張地盯着監控畫面,隻見蘇天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幽,他的眼睛競在探頭下發出幽幽的綠光——就像一隻荒原上的公狼,我立刻聯想起了半年以前,記憶中他那雙古井般深邃的目光.
春雨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蘇天平怎麼會變成了一隻狼?"
"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