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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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躲着我?"
"你把話說清楚啊,今天淩晨我和你在一起嗎?你不要亂說話好嗎!"
"你不承認你是明信片幽靈嗎?"
"什麼明信片幽靈?你不是腦子有病吧?神經!"
随着最後那重重的一聲,林幽中斷了通話,我呆呆地聽着手機裡能忙音聲,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又給了我重重的一擊,到底要怎樣折磨我才能罷休呢?
此刻,窗外的雨又大了一些,我凝視着打在落地玻璃上的雨點,噼喃自語:"難道阿環和林幽真的是兩個人?"
不,就算是也需要确鑿無疑地證實.現在我已經得到了林幽家的地址,我必須要去那裡看一看!
我迅速地起身離開了小酒吧,臨行前領班微笑着向我打了聲招呼,我嘴裡暗暗地咒罵了他一聲.
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我飛速地趕往林幽的住地.
車子在冷雨中的上海穿梭了二十分鐘,兩邊的行人都是那樣行色匆匆,仿佛整個城市都浸泡在了深水裡.
出租車停在一棟七層的居民樓前.我匆匆跳下車子,跑進這棟看來已有些年頭的房子.
按照酒吧領班給我的地址,林幽住在這棟樓的四層.這層樓的過道裡放着許多花盆,在最大的那個花盆左邊,就是林幽的房門了.
忽然,我注意到房門上畫了個白色的圓圈,分明就是那個符号¤!
環!
對,這就是阿環的标志.
毫無疑問,這裡既是林幽的家,也是阿環的家.
這個¤大概是用白色的粉筆畫上去的,所以顯得特别醒目,乍看就像門上裝了個貓眼.
門上畫的這個符号,卻令我想起了《一千零一夜》裡阿裡巴巴與四十大盜的故事:當強盜準備要向阿裡巴巴動手的時候,就在他家門口畫了這樣一個記号,但阿裡巴巴的女仆在所有人家的門上都畫上了同樣的一個記号,這樣四十大盜就不知道向哪家下手了.
同理可推:如果這個"環"到了每家每戶的門上,或許幽靈就找不到回家的門了?
暗暗苦笑了一下,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想這種奇怪的問題,真是要命啊!
我沒有發現有門鈴的迹象,隻能用手指關節敲了敲門,但敲了好一會兒裡面都沒反應.記得領班說林幽今天不上班的,要是不在家的話那就是在外面晃悠了?
她到底到哪裡去了呢?我又掏出手機打給她,但手機鈴聲響了許久,林幽就是不肯接聽.
唉!又白跑了一趟.正當我看着門上的"環",無奈地想要回去時,短信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我翻開手機一看,居然是林幽的手機發來的短信一一
鑰匙就在門口的花盆底下.
任何人收到這樣一條短信,都會下意識地向四周張望起來.可樓道和上下樓梯裡都沒有人影,難不成這裡也裝了什麼"眼睛"?
隻有房門上畫的"環"漠然地盯着我.
也許它就是一隻眼睛.
天曉得林幽怎麼會知道我在她家門口的!也許她真是個女巫能占蔔出我的行蹤?
不管怎麼樣,先看看鑰匙在不在吧.
于是我小心地蹲下來,把手伸到花盆底下,摸了許久終于摸出了一把鑰匙.
在樓道幽暗的光線裡,我不停地搖晃着這把鑰匙,就像是催眠師手中的某種道具.為什麼要把它放在門口的花盆底下?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嗎?
來不及多想了,既然林幽告訴我鑰匙在哪裡,那就是允許我開門進去.
我立刻把鑰匙插進了鎖眼,果然是這把鑰匙,輕易地打開了畫着"環"的房門.
沒想到進門就看到了一面落地鏡子,在昏暗暖昧的室内光線裡,我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闖進房間,黑衣配着滴水的黑傘,簡直可以上《黑客帝國》的海報了.
随後,我把鑰匙又放回到了花盆底下,也許林幽沒有出門帶鑰匙的習慣吧?
屋子裡似乎飄着股淡淡的氣味,應是女孩子房間裡的暗香吧.
落地鏡子兩邊各有一個房間,中間是廚房和衛生間.我先走進了左邊的房間.
這間房還不到十平方米,貼着近乎于黑色的牆紙,更加給人以狹窄壓抑的感覺.房間裡亂七八糟的,充滿了黑色的重金屬味,牆上貼着搖滾樂隊的海報,一張迪克牛仔的照片特别醒目,還有幾件黑色的金屬家具,就連床好像也是鋼絲的.
這就是林幽的房間了吧?看着更像是搖滾酒吧.屋子裡堆了許多碟,沒看到電腦,但一套音響還不錯.可我并沒有看到林幽自己的照片,這讓人感到有些奇怪,通常漂亮的女孩,都會在屋裡貼許多自己的玉照.
房間窗戶看起來不大,黃昏時分雨天的光線,被這窗戶窄窄地收進來,照出一塊方形的亮光,而屋子其餘部分則籠罩在陰暗中.
"黑色的林幽."
看看這房間和光線,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然後,我離開林幽的房間,從玄關的落地鏡子前穿過,走進右邊的那間屋.
一片白色的世界——當我剛一踏入這房間,就被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罩迷住了眼睛,仿佛到了北極雪國之中.
是啊,這裡與林幽黑色的房間相比,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除了茫茫的白色以外,幾乎看不出其他色彩.我如履薄冰地走了幾步,生怕會陷到雪地裡去.
屋子裡沒有過多的擺設,沒有電視機也沒有電腦,也看不到任何照片.家具和床都是木頭的,塗着白色的油漆,簡單而樸素,整個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似乎完全脫離了這個時代.
如果說對面是"黑色的林幽",那麼這裡就是"白色的阿環"了.
白色的阿環——我又想起了那條淩晨的小街,陰冷的路燈下一身白色的滑雪衫,白色的風雪帽,裹着那傳說中的明信片幽靈.
是的,阿環是白色的.
她究竟是明信片幽靈,還是"世外仙姝寂寞林"呢?
或許魔鬼與天使往往共用同一個軀殼.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退到進門處的落地鏡子前,看着左邊的黑,與右邊的白.
黑色的林幽VS白色的阿環.
這真是個奇怪的"家".左邊的房間像黑色的酒吧,至于右邊的房間,與其說它像醫院的病房,不如說是更像靈堂吧.
黑與白——這兩種最簡單的色彩,在此組成了這個夢境般的房間.
果然是個"黑白異境".
此刻,窗外的夜色漸漸降臨了.我忽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無助,就這樣被圍困在黑與白的城牆裡.
唉,我不知道自己該到哪兒去.
是回蘇天平那布滿了"眼睛"的房間,還是去黑夜的街頭尋找明信片幽靈,或是跑進地鐵發現車廂玻璃上若隐若現的小枝?
這時我的意識有些恍惚了,情不自禁地走到阿環的白色世界裡,輕輕撫摸那雪地般的床單,仿佛自己已身處于晶瑩的北國.
于是,我像是喝醉一樣倒了下來,躺在那白色的床單上,仰面對着同樣顔色的天花闆.
夜幕已籠罩着房間,窗外細雨凄迷,又一個漫長的旅程開始了.
倒在阿環的木床上,我忽然發現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是孩子,都在這巨大的城市裡迷路了,我們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竊竊私語,彼此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