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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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爽快地收下了我一千六百塊錢,便匆匆離開了這間屋子. 春雨走到我跟前,語氣冰涼地說:"為什麼要留下?你以為這有用嗎?"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現在我們已經别無選擇了,我不希望今天發生在蘇天平身上的事,再在我們的身上重演." 她的目光也有些茫然了,無奈地歎了一聲:"該來的總要來的,任誰想逃也逃不了." 但我猛然搖搖頭說:"不,我不相信宿命會如此殘酷." "不是早已經在半年多前就注定了嗎?"春雨忽然露出慘淡的微笑,"哼,我隻當自己早已經死過兩回了,我的靈魂已不屬于我自己." 這時我已經無話可說了,隻能由着她離開這裡,漸漸消失在黑暗的樓梯裡. 一切又都歸于寂靜. 獨自站在陰冷的房門口,忽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無助,不管寫過多少本懸疑小說,卻始終無法走出自己的恐懼. 我把門關緊了,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半.想想一大早還在北京的陽光下,晚上卻到了上海這間陰冷的房子裡,命運對我真是太恩寵了. 在客廳昏暗的燈光下,地闆上全是碎玻璃,"圓圈"幾乎已經不成形了,留它下來也沒什麼用.我把這些玻璃都收拾掉了,唯獨"圓心"處的白色五角星,仍然醒目地留在原地.我用手摸了摸"圓心",好像一時半會兒也擦不掉,那就暫且留着它吧. 房間裡的空氣非常悶,像罐頭車廂似的讓人透不過氣,怪不得進門來會聞到股怪味.我急忙走進卧室,吃力地拉開那張厚得吓人的窗簾. 于是窗玻璃第一次展現在我眼前,在室内白色的燈光下,發出某種幽暗的反光—— 瞬間,我的眼球幾乎彈了出來,窗玻璃上這個奇異的符号,像烙印一樣刻進了我的瞳孔裡. 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卻坐倒在了床鋪上,身體後仰着端詳着窗戶.沒錯,窗玻璃上就是這個符号,立刻使我想起昨晚北京後海的冬夜,那張神秘的書迷卡片上的"姓名" ¤ 這是個緻命的符号,某個神秘的"姓名"或密碼,富于未知的誘惑,卻又充滿了恐懼和危險.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終于艱難地站了起來,又靠近那扇窗戶仔細看了看,圓形符号在窗玻璃的正中,是用某種紅色的顔料寫上去的,大約有酒杯口的大小,在晚上顯得特别紮眼. 窗玻璃上的深深刺在我眼中,又像團迷霧般擴散開來,似乎籠罩着我的全身,讓我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 有誰會在窗戶上畫這種符号呢?是蘇天平還是其他什麼人?它和那個寄給我卡片的幽靈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無奈地搖搖頭,小心地打開了窗戶.外面有幾排高大茂密的水杉樹,遮擋了更遠處的視線,隻能見到細細的樹葉在冬夜中搖擺. 總算能享受到外面的空氣了,我把頭探出窗外貪婪地深呼吸了幾口,直到寒風吹得我渾身發抖,才關上窗回到屋裡. 靜靜地盯着卧室中央奇怪的"圈",眼前又浮現起了蘇天平的臉,似乎他依然坐在這個"圓心"之中. 這難道不也是一種符号嗎? 我忽然有些恍惚了,視線裡隻剩下那個圓,它越來越趨于标準,漸漸地發出白色的異光,而周圍的一切都沉入了黑暗中,就像神秘宇宙中的某個環形星系. 啊,怎麼會想到這個? 我立刻把目光從"圈"上移開了,但一想到要在這屋子裡度過漫漫長夜,身上又泛起了雞皮疙瘩,畢竟是别人住過的房間,況且總感到背後有雙眼睛盯着自己. 于是我走出卧室,在客廳昏暗的燈光下,仔細看了看那張長沙發,長度剛好躺下一個人,看起來還算是幹淨,幹脆就在沙發上湊活一晚吧. 我試着找到了空調遙控器,裡面裝着新的電池,說明蘇天平前幾天還在使用.我立刻打開了空調,而且把溫度調得很高,很快就感受到溫暖了.我又打開了卧室的櫥子,翻出一條幹淨的羊毛毯,應該是夏天時候用的吧. 想想真可憐,昨晚還在北京的賓館裡,好不容易回到了上海,卻無法享受家裡大床的溫馨,竟要在這鬼地方挨一宿,作家亦有作家的苦處耶. 終于,我關了客廳裡的燈,就這麼和衣躺在沙發上,從頭到腳緊緊裹着羊毛毯. 空調的熱風對着我吹,使我還能抵擋充滿濕氣的冬夜.在這間黑暗的屋子裡,我閉着眼睛調整着呼吸,努力讓自己不再恐懼. 因為我曾經對自己說過:我不再怕黑了. 子夜十二點的歌聲還會響起嗎? 這是歸來後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