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古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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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高能,又是誰? 現在,我知道自己叫“1914”。

     這裡是肖申克州立監獄,C區58号監房,2009年9月19日,下午四點三十分。

     第三本小簿子又被我寫光了,現在換了第四本小簿字,鉛筆也被我換了第二支。

     動筆之前,我把頭靠在牆壁上,似乎能感到地底某種力量。

    通過整棟監獄的建築,傳遞到每個房間裡,雖然極度輕微難以被發現,但牢房裡的小臭蟲們躲開了。

    外面長廊裡又響起比爾的号叫,接着是其他囚犯的咒罵和喝彩聲。

     有時候,我們無法知道自己會造成什麼後果,有可能會救一個人,也可能會殺一個人——這就是人生,很殘酷,也很現實,沒人能夠徹底洞察過去,也沒人可以完全預知未來——這就是世界,很大,也很小。

     我的過去是什麼?丢失的記憶仍然為恢複,我不知道自己真實的過去。

     至于未來,需要我自己去發現,但我将一輩子關在這座監獄裡。

     肖申克州立監獄=我的未來? 不…… 還有,那雙鷹似的眼睛,不會讓我看到未來,我從那雙眼睛裡看到的是——我在這裡的未來,也許隻剩下幾十小時。

     所以,我有了一個計劃,就在明天。

     這是我的秘密。

     應該讓老馬科斯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這裡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輕輕坐到他的身邊,老頭兒警覺地放下書本,瞥了瞥我的眼睛,呀地了聲音,“你有事要和我說?” 看了一眼鐵門外面沒人,我把嘴湊到他的耳邊—— “我要越獄。

    ” 滬杭鐵路動車組。

     這是我最近第二次去杭州,低頭看胳膊上的黑紗甚是紮眼。

    雖然我不是高能,高思祖也不是我的父親,但我仍要為他披紗戴孝,他是我的第二個父親。

     擡頭看到那張混血的面孔,烏黑的眼睛眨了眨,“高能——不,現在不知道該叫你什麼?” “叫我無名氏吧。

    ” 苦笑一聲把頭靠在顫動的車窗上。

    昨天從媽媽的銀行帳戶裡,提了兩萬元錢還給莫妮卡。

    媽媽從未懷疑我是她的兒子高能,我也不想戳穿這個秘密,隻能騙她說今天要去郊區給父親看墓地,可能很晚才回來。

     隻有莫妮卡知道我的秘密,她這雙神秘的眼睛裡究竟還藏着什麼?我一确定不是高能,對她還有什麼價值呢? “好,無名氏先生。

    ” 她一把拉過我的手,胳膊挽在我的臂彎内,這大膽的舉動讓我驚駭不已,難道美國回來的女孩都那麼開放? “不怕沾到我身上的晦氣嗎?” 混血女孩溫暖的肌膚緊貼着我,肉與肉的摩擦,身體間的化學反映,讓毛細血管迅速擴張,胸中小鹿狂跳不已。

     “你身上的黑紗?”她詭異地瞪了我一眼,“連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不,莫妮卡,我身上戴着孝,你不能,不能這樣。

    ” 我像一個膽怯的逃兵,掙脫了她水蛇般光華的胳膊,連耳根子都漲得通紅。

     “聽着。

    無名氏。

    對于你父親的趨勢,我同樣也很難過,但活人畢竟不能為死人所累,你還記得你父親為什麼自殺嗎?不就是為了你的平按與幸福嗎?如果他在另一個世界,看到你就要獲得幸福,一定會安心長眠的。

    如果你永遠生活在痛苦中,永遠都禁锢自己的心和身體,那麼你的父親就白白為你犧牲了!” 這番話使我愣了半天,我看到她眼睛裡的秘密—— “你這個家夥,不管你到底是誰?但你确實聽可憐的,但我絕不僅僅是可憐你,而是因為你的傻,你太傻了,太單純了,就像一張沒被污染過的白紙。

    傻瓜,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傻的有多可愛!” “不,我隻感到自己很傻,卻沒覺得自己可愛過。

    ”我無奈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灼人的目光,“我甚至經常厭惡自己機,厭惡自己的臉,厭惡自己的性格,厭惡自己的人生。

    ” “因為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也許吧。

    ” 莫妮卡搖搖頭卻笑了,“無名氏小子,你剛才又偷看了我的心裡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才不要看别人的秘密,我隻想知道自己的秘密。

    ” 她為什麼對我态度更親密了?既不像一開始的滿嘴謊言,也不像後來的野蠻粗暴,更不像最近的沉重憐憫。

     列車駛入杭州車站,一下車就解決午餐,大車前往太平洋中美醫院杭州分院。

     車子開出杭州市區,窗外又是滿眼綠色丘陵。

    再度來到龍井山區,心情卻已截然不同,忽然頭頂一片漆黑,接着頭一線幽光,我和沒莫妮卡都被大山吞噬,出租車開進白鹿山隧道——這是我,不,是高能,一年零七個月出事的地方。

     随着車子飛馳在隧道出口,心跳也加快到了頂點,眼睛無法适應隧道外的光線,那塊導緻撞車的緻命岩石,已與出租車擦肩而過,回頭再看車後窗,隻見隧道張開血盆大口,吞入又吐出無數輛汽車,岩石仍然威嚴地矗立着。

     開出去不到幾十米,車子就怪入一條岔路。

    在茂密的綠樹掩映下,有一道白色的大門,上面挂着一塊牌子:太平洋中美醫院杭州分院。

     我和莫妮卡在醫院門口下車,距離當年發生車禍的地點,果然還不到五十米!從醫院的三層小樓眺望,可以清楚地看到隧道口的岩石。

     醫院外面看起來不起眼,裡面卻極其現代化,莫妮卡也贊歎了一聲,“好像回到了美國!” 護士小姐主動迎上來,微笑詢問需要什麼服務,莫妮卡強行挽住我的胳膊,靠在我哦的肩膀上說:“哎呀,我最近記性越來越差,許多事情都忘了,我懷疑是不是得了失憶症?” 她拿出了美國護照,來這看病的大多是老外,護士小姐歲她更加殷勤了,倒是把穿着便宜襯衫的我晾在一旁,但莫妮卡挽着我的手說:“老公,陪我去看醫生。

    ” 原來她要和我假扮成夫妻,讓戴着黑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