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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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高能,你怎麼一直待在這裡啊?" 說話的是銷售六部的經理陸海空,他隻比我大一歲,本來和我都是普通的銷售員。

    去年他的銷售業績排名第一,被破格提拔到經理級别,成為公司裡最有前途的新人,據說侯總也暗暗嫉恨着他。

     我故作鎮定道:"是啊,我知道沒事的。

    " "晚上有空嗎?"陸海空逼近了我,悄悄在我耳邊用氣聲說,"我們再聊一聊?" "不,不,今晚?我家裡還有重要的事,對不起。

    " 我的驚慌說明在撒謊,但老天一定會原諒我這次的謊言。

     年初,陸海空從美國總公司培訓回來——公司每年會挑選幾個年輕幹部,送到天空集團美國總公司培訓兩個月,通常這表示很有機會被繼續提拔。

    不知什麼原因,他從美國回來後,就經常沒事纏着我聊天,尤其問我出車禍以前的事,可我腦子裡一丁點都記不得了。

    他又反複追問我父親的情況。

    我的爸爸在國有企業幹了幾十年,一輩子庸庸碌碌平淡無奇,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這些回答總讓陸海空失望。

     最要命的是一個月前,那座海島上的月夜,我更是被這家夥吓得不輕…… 不要亂扯了,他的目光令人恐懼,總盯着我的眼睛,還有身後的電腦屏幕。

    難道他偷聽到了剛才的音頻?不可能!我明明戴着耳機嘛。

     "剛剛得到的消息,你還沒聽說吧?" 陸海空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兩隻烏黑的眼珠隐隐射出欲望的光芒,語氣也有些陰森可怖,甚至可以說某種詭異。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連背後的汗毛都根根豎直起來,後退了一大步,坐倒在椅子上怯生生地問:"什麼?" "四川出大事啦!" 汶川大地震。

     經曆5月12日下午震感的同時,我收到一張發件人不明的神秘光盤,裡面錄着一段對我說的話,讓我再度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回憶,回憶,回憶,卻依然是白紙一張。

     公司正常上班了,不過所有人電腦裡都是地震報道,有人偷偷開了視頻,沒人再有心思工作。

    不少人還對剛才心有餘悸,聚在一起讨論合理的逃生辦法。

    有個女同事正好是四川人,不停地給家裡打電話,卻始終無法打通,急得當場大哭起來。

     老錢在給老婆兒子打電話。

    老油條十年前從國企跳槽過來,雖然資格最老,拍馬屁工夫也屬一流,卻沒升過半級。

    眼睜睜看着侯總從新人變成頂頭上司,人人知道他心裡藏着一肚子抱怨。

    每當經理不在,他的電腦就變成K線圖。

    最近多了幾根白頭發,大概也是被套牢的緣故。

    老錢是個吝啬鬼,工資獎金加在一起不少,卻省吃儉用隻抽紅雙喜,開一輛外地牌照的QQ,除非陪客戶吃飯,每天下班準時回家。

    他前兩年買了房子,每月連本帶利還六千塊,節衣縮食賺錢還貸,以便将來給兒子讨老婆買新房。

     田露連同她新買的LV包一起失蹤了。

    這朵銷售部的"部花",被每個男同事都圍繞着,就連四十多歲的老錢也不能免俗。

    但沒人能被她瞧得上眼,對我更是一天說不上半句話,永遠冷若冰霜。

    誰都搞不清她有沒有男朋友,有人傳說她在網上和陌生人亂搞一夜情,也有人說她其實是個同性戀。

    不過她的電話很多倒是事實,反正我常看到她去樓梯間接電話。

    還有一次樓下停着輛奔馳跑車,她戴着墨鏡低頭上車,卻被我一眼認了出來。

     侯總闆着一張臉過來,大概剛才逃跑丢了面子,或被銷售總監訓了一頓?剛要打招呼,他卻一聲不吭地走了,好像沒看到我存在。

    半年前剛回公司上班,他還對我親切友好,但很快就冷淡了。

    随着我的銷售業績不見起色,更不給我好臉色看,除了訓斥幾乎不再答理。

     下班,我特意避開難纏的陸海空,匆忙回到家裡。

     那晚和所有中國人一樣坐在電視機前,看着慘不忍睹的地震場面,到處都是一片片廢墟,許多人在生與死之間掙紮…… 生命好脆弱。

     我也在死亡線上掙紮過,卻在昏迷一年之後活了下來,即便丢失了全部記憶,我仍是一個幸運兒。

    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地關掉了電視。

     從包裡拿出那張光盤——神秘人快遞給我的光盤,放進了電腦光驅。

     這回不再需要耳機了,關上房門打開音箱,在漫漫長夜裡聽那個男人對我說:"親愛的高能,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我知道你是誰,而你自己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誰? 第二天。

     清晨,與往常一樣匆忙起床,卻發現父母還在睡覺。

    不想打擾他們,悄悄出門買了早點,在擁擠的地鐵車廂裡吃完,睡眼蒙眬地趕到公司。

     奇怪,今天的電梯居然沒人,到十九層飛快地跑出去,發現公司玻璃門敞開,前台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疑惑地進去刷卡,才發現還不到八點鐘——竟比正常上班時間早了一個鐘頭。

     真要昏倒了,我犯了一個堪稱弱智的低級錯誤——清晨起床看錯了時間!比平時早起了一個鐘頭,也怪我的手表刻度不清楚,早上醒得迷迷糊糊,還以為要遲到了。

     公司應該九點鐘上班,最勤快的同事也不過提早半個小時,現在卻變成了我第一個到。

    搖着腦袋走進公司,偌大的辦公室果然空無一人,所有的電燈還未打開,顯得比往常昏暗一些,還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悄然彌漫在四周的空氣中。

     困倦的我揉着眼睛,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卻發現電腦還在滾動屏幕保護。

    昨天下班明明關機了啊?疑惑之時,突然意識到頭上晃動着一個黑影,不經意地輕輕一推,竟摸到一條人腿。

     我立時從椅子上重重摔倒,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起來,恐懼地看着上方—— 人,一個人,一個男人。

     他正懸挂在我的電腦上方,腳底離桌面不過一尺之遙,地上還有一張被打翻的椅子。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至今想來還心有餘悸:清晨八點空曠的辦公室裡,一個男人的身體挂在半空中。

    他還穿着完整的西裝西褲,整個人卻已經完全僵硬了,如同服裝店裡的假人模特。

    昏暗的光線中依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