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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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的穹頂。

     這個全鋼結構的穹頂極其堅固,除了混凝土出現裂縫以外,鋼鐵本身沒有大問題——生産這些鋼材的某國有鋼鐵集團必然會将之作為重大新聞來宣傳。

     救援隊員制定了慎重的挖掘方案,因為這個穹頂關系到底下九層樓(還不包括地下四層)的安危,一旦穹頂遭到破壞,可能下面所有的樓層都會坍塌。

    于是,大家采取人工挖掘的方式,找到了九樓與十樓之間的逃生通道,這樣就可以避開鋼結構穹頂。

     就在一小時前,因為救援隊員的一點小小疏忽,導緻切割鋼材時發生了意外,穹頂結構部分坍塌。

    眼前騰起一團煙霧,葉蕭趕緊趴倒在地上,系緊安全頭盔。

     今晚整個挖掘過程中,他一直跟随着救援隊員,作為本地警方的唯一代表,負責處理人與人之間的突發狀況——說白了就是鎮壓地下可能的犯罪。

     一分鐘後,強烈的電光穿過重重的混凝土灰塵,照出地下一個大口子,依稀可辨是電影院的售票窗口。

     打通了! 葉蕭沒忘記戴上口罩,跟随穿着紅衣的救援隊員,從缺口進入未來夢影城。

     但願不是地獄。

    他默默祈禱了一句,在依然彌漫的煙塵中睜開雙眼。

     沒錯,真的幸存了下來!在救援隊支起的太陽般的探照燈下,展現出奇異的畫面,仿佛兒時看過的科幻小說中的場景——地下城,巨大的中庭與天井,頭頂是人造的天空,高速電梯載着人們上上下下,每一層都有商店、餐廳、住宅……無數的人們生活在地下,就與我們生活在地面上沒什麼不同,照樣飲食男女,喜怒哀樂,生老病死。

     隻是,他們看不到黃昏的夕陽,子夜的星辰,後半夜的月光。

     葉蕭感到一陣眩暈,幾乎跪倒在九樓中庭欄杆邊。

    他不敢摘下口罩,空氣混濁肮髒不堪,充斥着腐爛的氣味。

    擡頭看到穹頂大部分還很結實,坍塌的部分僅限于影院附近。

     他的腋下别着一把上了子彈的手槍,防範地下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

    同事們開玩笑說怕是地底藏着史前怪獸,需要葉蕭扮演奧特曼的角色。

    眼前穿着紅色救援服的人們來來往往,他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自己。

    這是多年警察生涯中形成的第六感,或是無法被科學解釋的超出普通人的聽覺、視覺以及嗅覺——有時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超能力警察,就像他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為何在失蹤數年後毫無預兆地歸來。

     他進入電影放映廳外的通道,救援隊員們都已往八樓去搜索幸存者了,地面接應人員尚不敢貿然下來。

    葉蕭獨自走在迷宮般的道路中,一大半牆壁都已坍塌,一片瓦礫廢墟。

    經過一道不起眼的小門時,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居然,是狗叫! 就算沒找到活人,找到一條活狗也是奇迹。

    葉蕭打開房門,進入一個狹小的房間,發現是電影放映機房,屋頂大半坍塌,壓住了一條拉布拉多犬,叫聲正是它發出的。

     葉蕭已準備給它改名“狗堅強”,低頭卻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露出半個身體的男人,他的下半身壓在沉重的廢墟之中。

     他死了。

     咽喉被利器割開。

     眼睛還睜着。

     死者看起來在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之間,臉上沾着灰塵與污迹,胡須茂盛,額頭和臉頰還有些傷痕。

    但從那眉眼、鼻梁還有臉龐的輪廓,都可看出他的容貌相當不錯,年輕時想必是帥哥一枚。

     死亡時間應該不久,空氣中還殘留血腥味,脖子上的血迹也沒幹透。

    地上有不少鋒利的碎玻璃片,來自牆上被打碎的鏡框。

    殺人的兇器,就是其中一塊沾滿鮮血的玻璃。

     謀殺! 任何人都絕不會想到,在這巨大的災難之中,還會發生這樣殘忍的謀殺!可以想象,這個人已在黑暗的地底曆經了各種痛苦絕望,度日如年般地熬過七天七夜,最後救援隊員已到眼前,即将看到希望的刹那,卻被某個人冷酷地奪去了生命。

     看來葉蕭冒着生命危險,跟随救援隊員來到第一線,并非為了作秀或其他什麼,而是真的需要一個警官存在! 此刻,他已退出半坍塌的電影放映機房,耳邊仍然響着拉布拉多犬的哀嚎。

    他知道救援隊員很快會過來,盡最大可能把這條既可憐又幸運的狗救出去。

     繼續往放映廳通道走去,沒有暢通的路,要從廢墟上爬過去。

    他左手舉着強力手電,右手小心地放在腋下,随時準備拔出那把手槍。

    剛才那樁兇殺案的時間,就在電影院坍塌之後,趁着受害者被壓住無法動彈,輕而易舉地用碎玻璃割斷了他的咽喉——必須趕在救援人員發現之前! 兇手不會跑得太遠,很可能也被困于這片廢墟。

     葉蕭喘不過氣來,系在脖子上的安全頭盔的繩子,幾乎要把他勒死。

    他索性摘掉安全頭盔和口罩,隻靠腋下那把槍來保護自己。

     又往前爬了十來米,他聽到一陣哭聲,似乎是小孩子發出的。

     老天!他再也不考慮是否開槍射擊兇手了,立刻開始挖跟前的瓦礫。

    他沒有工具,單憑十指,直到雙手皮開肉綻,流滿鮮血——他觸摸到了一隻手。

     他的手掌雖然粗糙,并在流血,卻能感覺到這是一隻女人的手。

     謝天謝地,不是死人!五根還帶有體溫的手指有力地握緊了葉蕭的手! 他看到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