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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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使得表弟的臉色仍顯蒼白。

    他的眼神若有所思,我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宋青的恍惚狀态表弟也感覺到了。

    每天睡覺前,她例行公事地來給表弟量體溫或打針,動作缺少了以前的靈敏。

    有時木然地站在表弟病床前,恍若一個一身潔白的夢中人。

     并且健忘。

    昨夜,當我接過她的房門鑰匙替她回寝室去察看天然氣閘閥關好與否時,我就知道是她多餘的擔心,這說明她處在一種驚恐狀态。

    當然,這趟替她回家察看的差事使我意外地與李老頭遭遇,并且在太平間和李老頭的住處有了驚人發現,我想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接着是預感,一種即将發生更可怕事件的預感籠罩着我。

    最直接的起因是,當我将鑰匙還給正下夜班的宋青時,她說,你留着吧,我自己還有一把。

    我愕然,她的房門鑰匙,要我留着做啥?宋青的眼中似乎閃過一抹絕望,她補充說,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要來找我呀! 整個上午,我想不出宋青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我隻能理解為發生在醫院的一系列怪事使她的神經高度緊張所緻。

    當然,我也不敢排除有什麼危險在前面等着她,這使我深負責任。

    因為她的信任,我想自己必須擔當了。

    隻是,究竟會發生什麼,我無法想像。

     唯一可以推測的是,這一切與董雪的失蹤有關。

    我想到了有關董雪已死,或者并未死也未失蹤而仍在紀醫生家裡等各種傳聞;想到了在走廊上、樓梯上以及衛生間裡頻頻出現的黑衣女人;想到了昨夜的經曆,停屍間裡的屍體,遺留在李老頭屋角的成堆的皮鞋,還有,藏在木箱中的女人頭發……不管怎樣,我決定先直接與紀醫生正面談談。

     我将上夜班的紀醫生約到了樓下的噴水池邊。

    當時大概是夜裡11點左右,我們在走向噴水池的路上,與迎面而來的李老頭相遇。

    盡管路燈閃閃爍爍,我還是從對面來的人影一下子認出這個守在太平間的老頭。

    我趕緊低下頭,以免他認出我來。

    昨夜我随口編造自己是醫院治安科的負責人與他厮混了那樣久,如果被認出來,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

    我聽見李老頭與紀醫生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與我們擦肩而過了。

     噴水池已經停止噴水,平靜的淺水半明半暗。

    我們在已有夜露的長椅上坐下,我知道滿腹狐疑的紀醫生已迫不及待地等我開口了,我約他時隻是說,有重要的事與他商量。

    現在,怎麼談呢? 我幹脆直接說道,我見過董雪。

    6年前,在一處山中的避暑地。

     我将6年前的經曆盡可能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夜很黑,紀醫生的眼鏡片邊緣泛着一些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從他前傾的身體,看得出他對此事極為震驚。

     他說,那次董雪獨自出去度假,他是知道的。

    那是他們結婚前夕,裝修房子啦,買家具啦,各種事務把人搞得暈頭轉向。

    一天晚上,董雪坐在沙發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她說,突然感到心裡很空,并且有些害怕。

    什麼原因,她說不出來。

    她說她要出去走走,到遠離城市的地方去呆上幾天。

    回來後,她說她去了山裡,但是,她怎麼沒說到那個山洞呢?并且洞裡還有人的遺骨,她怎麼一點兒也沒提到呢? 我說,這肯定是真的。

    董雪沒講到,可能是怕這種事講起不吉利吧。

     紀醫生遞給我一支香煙,同時叭地一聲打燃火機,一簇火苗便伸到我的面前。

    火苗在抖動,我知道這是紀醫生的手在顫動。

     他說,山洞?這事可奇怪了。

     我對他的自言自語感到莫名其妙。

    這時,噴水池對面有一個人影在走動,走走停停,這樣晚了,會是什麼人呢? 紀醫生突然哀号道,董雪一定是死在山洞裡了!一定是,那些牛頭馬面的家夥,他們把董雪害死了。

     紀醫生的突然失控使我驚惶失措。

    我搖着他的肩頭問:你怎麼了?怎麼了?我的手背感到了他的淚水,我突然冷靜地想,紀醫生突然這樣悲痛,是真的嗎?于是我鎮靜地問道,你認為董雪失蹤後是死在某個山洞裡了嗎? 紀醫生埋下頭,稍稍平靜了一會兒說,董雪失蹤已一年多了,我做過一個夢,她被吊在一個山洞裡,一群牛頭馬面的怪物圍着她狂笑。

    董雪的腳下墊着一塊岩石,手臂被吊得筆直筆直的,我聽見她關節的骨頭都在咔咔地響。

    她全身的衣服都已成了長長短短的布條,背上和手臂全是傷痕。

    那些牛頭馬面的怪物呵斥她、鞭打她,後來又在洞裡架起一口大鍋燒起來,說是要将她煮了來吃。

    夢中的我目睹這場面心急火燎,便舉起我平時常用的手術刀,悄悄走到一個家夥的背後,我用盡全力向他那牛一樣的背上刺下去,嘩地一聲便冒出一股黑顔色的血來,我突然意識到,這些牛頭馬面的家夥全是死人。

    我驚叫一聲,便醒來了。

     紀醫生擡起頭來望着我。

    四周寂靜無聲,我無端地感到有點害怕。

     這間堆放雜物兼作休息的屋子将小梅搞得神魂不安。

    剛才,宋青打開那個一人多高的大木櫃時,她心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