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午夜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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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上,暗黑的屋子裡,她罩着護士衫的身體蜷曲在那裡,像一團白色的影子。

     迷糊中,似乎聽見有人撥弄窗戶的聲音,接着房門也有了輕微的響動。

    這一切,她都是在睡眠狀态中感到的。

    看來人即使睡着了,也有一根什麼神經是醒着的,但這條神經像一條被阻斷的溪流,始終流不進大腦中,更指揮不了人的行動,直到她臉上感到一團熱乎乎的東西,她才一下驚醒過來,剛要驚叫,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說别叫,是我啊。

     她聽出是鄭楊的聲音。

    由于猛然的吃驚和瞬間的放松,她感到身上出了汗,四肢軟綿綿的。

    她說,半夜三更的,你來做什麼? 鄭楊在黑暗中望着她的臉說,執行任務呗,你們所說的那個白臉女人還沒抓住,我這個偵察員可不能歇着呀。

     小梅說,你不是宣布不來了嗎?鄭楊說,傻瓜,那是我故意叫你放的風,開始時呆的那幾晚,影子也沒抓住一個,便故意中斷了幾天,這叫欲擒故縱,懂不懂? 鄭楊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是耳語,小梅感到面頰被他湊得癢癢的。

    她小聲地說,得了得了,你剛才是怎麼進來的呢?小梅記得自己睡前是鎖上了門的。

     鄭楊說,這還不簡單,一道門都進不去,還當什麼警察?鄭楊的聲音裡顯然有些得意,他一邊說,一邊就在小梅的身體上撫摸起來。

    小梅說,别,别,紀醫生在隔壁呢。

    鄭楊說,沒關系,他不是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嗎? 小梅掙紮着坐起來,說不行,總之這樣不太好。

    鄭楊說,紀醫生到急診室去了,我看見有人來叫他去的,怎麼着,放心了吧。

     饞貓,小梅在黑暗中摸了一下鄭楊的臉,顯然是應允了。

     黑暗中,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有一股熱浪在牆壁四周擴散。

    房間、走廊、消毒水的氣味、病人的呻吟、僵冷的死亡,所有構造這病區的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海浪打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梅感到自己飄蕩在浪中,她興奮地喘着氣,突然想到,死亡是否也有如此愉悅呢?她想起在資料上看見過的,英國科學家的研究成果,說人在死亡後的一個短暫時間内感到極度愉悅,時間在周圍流得很快,然後飛出隧道,看見讓人寬慰的光亮。

     他們慢慢安靜下來,小梅在黑暗中摸索到扔在沙發背上的護士衫穿上,然後半開玩笑地說,你就這樣來執行任務,八輩子也破不了案的。

    鄭楊說,未必吧?我剛才差一點就抓住嫌疑人了,真的!我覺得一切快要真相大白了。

     小梅緊張起來,你沒撒謊吧?她說,你發現什麼了? 鄭楊說,半小時前,也許是1個小時前吧,他突然看見走廊盡頭有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人,戴着大口罩。

    憑直覺他感到這是一個年輕女人。

    可是,就在他裝着踱步向她接近時,那黑衣女人已進了電梯。

    他奔到電梯門口,無奈地看着電梯指示燈一層一層地往下跳。

    情急之中,他轉身沿着步行樓梯飛快地往下跑。

    可是,這樓梯有很多層的路燈都沒燃,他隻好用手扶着樓梯欄杆往下,這影響了他的速度。

    到達底樓時,電梯早已到達。

    他飛快地跑出樓,沿着林陰道往前追,四周空無一人,林陰道上已升起了一些霧氣。

    突然,他看見了前面有一個人影,他不能肯定就是黑衣女人,但憑感覺他還是追了過去,由于他的腳步聲太響,前面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往前跑起來。

    在那人一回頭的瞬間,鄭楊看見了白口罩,是她!鄭楊來了勁,甩開大步追過去。

    那人一閃身離開了林陰道,消失在西北角的一片暗黑中。

    鄭楊追過去,迎面是一堵矮牆,他沿着牆根察看,突然看見了一扇小門,門口亮着一盞昏黃的燈。

    鄭楊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的太平間。

     鄭楊已記不清他是怎樣跌跌撞撞往回跑的。

    一直跑回到這住院大樓的進口處,他才站下來,用手揉揉臉上發麻發冷的皮膚,這才感到有一點羞愧。

    怎麼了?太平間有什麼可怕的?他在心裡責罵自己的怯弱,但一回想到剛才的情景,仍覺得心裡咚咚直跳。

     這事的後半截,鄭楊并未給小梅講,他隻說到那黑衣女人在太平間附近消失了,然後,他沿着圍牆根搜索也沒發現什麼,他對小梅說,我當時還真想進太平間裡去找找呢,隻是轉念一想,那裡面躺着的都是死人,他們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爬起來,穿上一件黑風衣到我們這大樓裡來亂竄,是不是?這是簡單的科學道理嘛。

    所以,我也就沒進去搜尋了。

     盡管鄭楊給這事來了個很英雄的結尾,但他的膽量并沒有感染小梅,他感到小梅在黑暗中已緊緊抱着他,身子有些發抖。

    他拍着她的頭說,别怕,我會抓住那人的。

     小梅說,你敢說那是“人”嗎?太可怕了,再這樣下去,我想調換工作了,再呆下去,我會吓成神經病的。

     這時,走廊上有了腳步聲。

    夜半時分,這腳步聲很響很響,小梅想這是紀醫生從急診室回來了吧。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從宋青的住處回來後,我的頭腦裡老是